那时的胡先生和我还不是恋人,本来预计着寒假完了再表白啥的除夕那天晚上聊嗨了我就没搂住表了个白,于是我们恋爱的开始就是网恋。网恋的奥义就是一定要设想见面之后要干啥,我这种没创意的就说关系都确定了,以后也相不了亲了,那不如就把相亲流程走一遍吧。大概就是吃饭、看电影、在河边散散步,毕竟电视里的相亲都这么演的,哈哈。
胡先生是个很挑的人,评价不好的电影打死都不看,就算是才刚刚开始恋爱也一点都不愿意妥协,然而那段时间电影院真的是一部能看的电影都没有……于是我的小脑筋就动到了私人影院。我发誓我从来不知道私人影院真的那么私人,小黑屋、大沙发什么的。所以胡先生经常说我那时候就对他起了歹心。
问题的关键就变成了看啥电影,这种关键的事情当然不能交给男生,毕竟刚谈恋爱,粉红泡泡满天飞我肯定想看轻松搞笑的爱情片啊,交给胡先生可能就是俩人坐着要不然被电影的深度弄得若有所思,要不然对着科幻或者动作片我艹,真牛了。
豆瓣250侦查了好久也没发现几部没看过的轻松搞笑爱情片,最后被一部片名为我爱你的电影吸引了,豆瓣9.0。胡先生绝对没话说了。美中不足的是老年人谈恋爱的电影,但只好安慰自己好歹是谈恋爱的电影。
这部剧一点都不轻松,但却在时间和死亡面前,还原出爱情最本初的模样。年轻人的爱情因为着有言语而充满着愚妄与误解,因为着有未来而充满着不确定。未来是确定的反义词,是家的反义词。当生命快要走到尽头,当爱人不再能言语,甚至不再记得你。爱情无法再通向外面,却更加走进我们的内心。
很喜欢张军峰爷爷和奶奶的爱情。
张军峰
(1)
大儿子分家出去独过时说会经常回来看看我们,二儿子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最后小儿女走时也说了同样的话。我们俩辛苦了一辈子,最后家里冷冷清清的还只剩下了我们俩。
你得了老年痴呆以后,唯一能记住的只有我,或许你只记住了老公而那个人是不是我,你也许已经分不清了。年轻时答应过你说会爱你一辈子,那时的你总不相信,可就这么过着过着真的就一辈子了。而我对你的爱却从来没削减过。
(2)
我这人懦弱了一辈子,家里家外多亏有了比较刚强的你来维持。你就这么走了留我一个人我该如何生活,我真的没勇气离开你后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年轻的时候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死,你那时候又笑我,说我幼稚。那就让我此生在最后幼稚一次吧,原谅我的懦弱,抓紧我,无论什么也没法将我们分开。
第二段台词之后,爷爷和奶奶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房间里大约已经开始弥漫煤气了,但是他们的表情那么安详。人世一遭,有你在什么都不怕,我们永远永远不分离。在他身边的时候觉得就在地球的深处,在存在的中心,在自己所应该在的地方。那是一个没有攸关生命或目标的疑问的地方,中心,那个安全的地方。他的存在便提供了无尽的安全,是抗拒时间利牙的一面盾牌,在地狱深渊内提供救援。
这一个画面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目光放远,总觉得万事皆悲,虽然每天念叨着要当一个阳光活力美少女,但心里也知道真正的阳光活力美少女才不会念叨着想当阳光活力美少女,就是因为不是,所以才想要。但每每胡先生在我身边躺着,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就会想起这个画面,人世一遭,你是最安全的地方。
怕是只有爱才能去些微对抗时间与死亡了。我爱你,也通过你爱这个世界,爱我自己。
看米兰 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觉得这一首写老人爱情的叙事长诗很棒,附在其后,愿大家都能找到不通向别处只通往内心的爱情,世界是虚无的,但爱的人是真实的。
一个男人突然感到自己老了,发现自己被抛弃被遗忘。在命运的最后一站:他们在粉刷他的墙壁,搬出他的东西;往日的模样没留下一点痕迹。他从房子里逃出来,被无情的时间紧紧追逐,奔回到他曾度过一生中最热烈的时间的地方:后楼梯,三楼,第二道后门,门牌上退色的名字模糊得不能辨认。
“二十年过去了,请让我进去!”
一位老妇人开了门,从多年孤独之后的漠然中惊醒。她咬了咬早已没有血色的嘴唇:用一种遗忘了许多的姿势试图整理一下稀疏的未洗过的头发;窘迫地伸出手臂想挡住挂在墙上的那对旧情人的照片。接着她突然意识到,一切都很好,外表已无关紧要。
二十年了,你回来了我一生中最后一次重要的会面……
是的,一切都很好。再没有什么要紧的了,皱纹,槛楼的衣衫,黄黄的牙齿,稀疏的头发,松垂的皮肤,没有血色的嘴唇,都没有关系。有比美丽或青春更美好的东西:必然。
生活最后和最仁慈的礼物。
于是他穿过房间,疲倦地在桌面上拖着他的手。他柔软的手套抹掉从前恋人们的指迹。他看出她曾认识许多男人,一大群情人,他们滥用了她皮肤的全部光彩。一首久已忘却的歌萦绕在他的心头。上帝,那首歌是什么样的? 在沙床上漂着,漂着,……
你在漂流,漂流,直到一无所剩,只有你的核,你自己心脏的核。她意识到他也没有什么可给予他的了,没有力气,没有青春。但是这些疲劳的时刻现在我感觉到了这些对自然的纯洁平静和必然过程的确证我只遗赠给你……
他们深深地感动了,互相抚摸着对方布满皱纹的脸。他称她“我的小女孩,”她称他“我最亲爱的小男孩”,然后他们哭了。
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没有交流的眼光或话语来掩藏他的不幸——或她的不幸。他们用焦干的舌头渴望得到的正是他们相互的不幸。他们贪婪地互相吮吸它。他们抚摸对方可怜的身躯,听见死亡的引擎在对方的皮肤下面轻轻地轰鸣。他们知道他们完全属于对方,永远属于对方,这是他们最后也是最伟大的爱情,因为最后的爱情总是最伟大的。
男人想:这个爱情没有通向外面的门这个爱情就象一堵墙……
女人想:死亡也许还离得很远但它的阴影此刻已靠近我俩。
倒在椅子里,工作已完成。
我们的脚找到了安宁我们的手再不需要触摸……
再也没有什么可做只需等待嘴上的唾液变成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