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顺村一家小院里, 三个男人围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喜凤为他们倒水,听他们似乎在说计划筹资建小平拉玻璃厂的事,喜凤看着爹王胜,满脸兴奋,踌躇满志的样子,家狗阿黄温顺地卧在爹的身边。
秋天的夜晚,清澈凉爽,院里的石榴树、柿树、枣树,长得枝繁叶茂,果实飘香,阿黄听着男主人高扬着的声音,仰着头,似陶醉在花香里。
王胜在镇玻璃厂任过两年副厂长,期间他觉得挣钱的好日子到了。毅然决然从镇玻璃厂辞职,回村创业。
王胜与发小清社、壮奎一拍即合,几经碰头商议,决定三股投资45万元,设备再佘点账 ,即可以建厂开工;清社、壮奎推举王胜担任厂长。
九十年代初,村里有几个万元户不稀罕,但多了是真没有。三个股东开始游说亲朋好友,说大好形势,是挣钱好时机,没费太大劲,都募集够了。
政府有支持政策,王胜有镇玻璃厂的工作经验,又招募到几个原来在镇玻璃厂的技术工人和车间主任,从租地、盖厂房、购设备,选定春夏之交的一个好日子,点火开业。
第一年摸索着干,没有利润,大家都在盼着;第二年有利润了,可以分红了。
三个股东喜笑颜开,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他们围坐在王胜的小院里,喝着小酒,五个小菜上桌,一盘炖鸡,阿黄也有了口福,王胜一会儿喂一块儿鸡肉给它,阿黄欢快地跳起接住,喜凤给他们倒茶水,心里替他们高兴。小股东分钱后也都奔走相告,分红了,真分红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赢亏也是企业常态,就在第五年,市场形势急剧下滑,玻璃价格下跌,原料未降,成本维持高位,年底决算亏损;不但不能分红,还要再从家里拿钱,或者从银行贷款,不然得停产。
玻璃生产线上的高温炉一旦停止运行,再点火温炉,那又是一大笔钱。三大股东商议,决定不停火,向银行贷款。
贷款需要抵押或担保,他们以玻璃厂的设备抵押,贷款30万,继续生产,销售形势时好时坏,最后到年底依然没有翻身。
清社、壮奎坐不住了,找到王胜,说亲戚们找得受不了,有哭的、闹的、还有要上吊的,要不我们都退股吧?留你王胜自己也好决策,你还有点家底儿,如果继续向前走,说不定得有人来厂子闹事儿。
王胜愁得晚上睡不着觉,当初一门心思光想挣钱的事了,没想到市场形势连续不好,大家承受不住,都想把股份退掉,有的小股还说要利息,这不是把我这个厂长往死路上逼吗?
喜凤见爹的头发突然白了许多,晚上她坐在爹的身旁,看着爹疲惫的脸庞,心疼地说,爹,我能帮你做点啥?
凤儿,我和你娘商量过了,你今年21岁,和强波也处了一年了,要是能结婚,今年把婚事办了,强波家也能名正言顺地帮咱们一把了。
凤儿听话地点点头,她心疼爹,听娘的话,同意和强波结婚。强波家弟兄三个,答应做上门女婿,了却凤儿爹娘没有儿子的心愿。
王胜在亲家的帮助下,一不做二不休,咬咬牙,借钱把那两个股东的所有钱全部退还,当那些小股拿到钱,走出厂房大门时,嘴角微微扬起,难掩眼前利益得到满足的欢心。工厂只王胜一个股东。
喜凤结婚后,强波进到玻璃厂上班,辅佐王胜,随着市场形势好转和管理越来越精细,玻璃厂开始盈利,喜凤看到了爹脸上的笑容。
到了第三个年头,国家的基本建设如火如荼,房地产市场需求旺盛,玻璃销售价格突然上涨,客户订单蹭蹭窜升,玻璃产出一销而空,形势好得惊人,有人形容生产线上的玻璃刀像印钞机,切一刀卖出玻璃的利润就是两块钱,一天上万刀,这该挣多少啊?
王胜玻璃厂挣钱的事在村里传开了,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羡慕的、嫉妒的、后悔的,情绪复杂并开始蔓延,小股东开始找清社、壮奎,鼓动去找王胜,让他给大家分红,建厂都是我们共同拿的钱,凭什么让他一人挣大钱?
清社是明白人,咱们已经退股了,怎么还能再分红?咱不能不讲理。壮奎心里也明白,但他心里打着小九九,如果能分红要回些钱,谁和钱还有仇?
壮奎对清社说,我们是退股了,但没有任何书面证据啊,都是乡里乡亲的,王胜不能只管自己致富,不管乡亲们吧?再说,当初建厂确实有我们的功劳和股份。
清社的心动摇了,毕竟退股后也没干什么活,农民挣钱太难了,他嗫嗫嚅嚅地说,要找你们找去,我反正不露面。
壮奎看着清社不反对,他开始召集几个人到玻璃厂和王胜谈,路上说好,先礼后兵。
用苦啦啦的脸,说着生活不易和艰难,博取王胜同情,王胜不吃这一套;几天后,召集多人到玻璃厂闹事,影响生产,王胜坚持原则不妥协,求助村委会,向镇政府报告,有人来调解,但仍然天天有人来厂子纠集闹事。
突然有一天,阿黄在厂院南侧的大狗笼里,安安静静地瞅着来往上班的人们,不像前些日子被多人吵嚷得惊慌失措,汪汪汪地乱叫。
原来,强波和喜凤瞒着王胜,把他们手里的积蓄拿出来,以玻璃厂的名义捐助村民,由村委会按条件列出名册,向群众发放补助,许多小股东都在名册范围,拿到了比分红还多的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