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养狗除了看家护院外,就是帮助村民狩猎。好的猎狗是可以为猎人顶半边天的。
狩猎是村民们农闲时节的一大去处,到山里跑跑,抓只野鸡逮个兔子什么之类的。爸爸出生时候,家里没什么可以吃,爷爷就上山捣鼓些野味回来给奶奶用作月子的营养品,这也是极大地好处。
当然,山民们打猎最大的乐趣是猎野猪,大家必须相互合作增加情感,有时还得生死与共。常言说“打虎一副胆,打(野)猪一副棺”,说的就是打猪危险性比打虎的更高;生手打猪的话,就不是人猎猪,而是猪猎人!
猎人们根据自己特点来分工,枪法好的负责放枪,嗓子大的在山头呦喝。爷爷的腿脚快,是负责盯梢的;带的猎狗也是有讲究的,盯梢的狗鼻子要好,不在乎块头大小,腿脚越快越好;撕咬野猪的狗,体格够大,要勇猛无比,越狠越好。这个是只主狗,它能镇得住野猪,也敢于冲锋陷阵带领其它狗群围攻野猪。如果它被野猪打败或者心虚的话,基本这头猪也会突围而出的,甚至会把狗咬的半死不活。好的主狗是宁愿自己被野猪打的遍体鳞伤,也要守住自己的阵地。这种好“主狗”是可遇而不可求,碰到了是猎人的幸运。
舅老爷曾经就有这么只“霸王犬”主狗,棕黄身子(叫它阿黄吧,毕竟无从考证了),尾巴据说被野猪咬断掉了(后来知道是这样的品种:兔子狗),块头是相当大的,走起路来身上的肉疙瘩随着毛发一颤一颤的。它拴在一个偏僻的草棚里,平时也少和村子里的狗们厮混。更多的时候陪着舅老爷在山上干活,或者叼叼兔子撵撵羊。那时候的舅老爷也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早晚每顿喝两斤米酒打上两斤米饭,干起活来虎虎生威,带着阿黄把各个山头都快踏成平地了。
“阿黄”与舅老爷相遇时候,它还是只副狗。在一次野猪围攻战中,那只年长的主狗被打的奄奄一息之际,阿黄挺身而出拖住了野猪,直到舅老爷们赶到,将花毛野猪打住!阿黄算是一战成名,舅老爷也慧眼识英才,从狗主人手里讨到了这只“霸王犬”。
据舅老爷回忆说,那是他狩猎生涯中少有的几次惨烈战斗。猎人们部署的四五道关卡被这只两百多斤的花毛野猪绕过了两道,后来的一道猎枪走火,第四道守关的舅老爷是把野猪打中了,但是铁砂子弹只是擦伤了它的皮毛,引得野猪兽性大发。第五道关卡形同虚设了,两个年轻的猎手更是避开与野猪的正面冲突。等到后面的猎手再过来布置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好随着野猪跑!
舅老爷当时带的那只主狗已然是凶猛,只是年纪偏大渐渐落在后面了。阿黄那时候年轻,作为副狗能跑能咬。追了七八里地,野猪的速度慢下来。在一个三角坡脚,野猪终于蹲下歇气了。它仰头张望,时而攻击下靠近的猎狗。阿黄追猪一直跑的,当有第二只副狗过来时,它试探着咬野猪屁股。野猪一回头,露出寒光闪闪的獠牙时,阿黄机警地往旁边闪;越来越多的副狗在旁边呐喊助威,阿黄只是朝着野猪背部佯攻。
终于,那只年老的主狗赶到了,副狗们叫得更欢。主狗毕竟久经沙场,打量了翻眼前的状况,开始咆哮起来。首先发动攻击的是阿黄,还是朝着野猪的背部撕咬过去。这次是真刀真枪冲身体来的,结结实实的咬到一块肉;野猪发出一声低吼,屁股一甩后蹄一踏,把阿黄直接摔在地上。就在野猪朝阿黄甩獠牙的时刻,主狗从另一个方向扑向野猪,死死咬住了猪脖子;野猪一回头一拱一獠牙打过来,主狗的身体被打离了地面。主狗似乎年纪老迈,被打晕了,獠牙划过的狗头,有血从眼角渗出来。虽然满脸的血,依然保持着战士的姿态,朝猪怒视恶吼。它不再留恋从正面进攻了,和阿黄一道朝野猪背部方向攻击。野猪也被主狗这下伤的不轻,伤口处的血汩汩流个不停。但是为了活命,它依旧拱着,露出寒光闪闪的獠牙示威。其它副狗则把包围圈缩小着,狂吠着,为主狗跟阿黄摇旗呐喊。
久经沙场的主狗会把猪往平地里赶,但这是头野猪精,刚开始往斜上坡跑。看到狗过来进攻的时候,它就往斜下冲。咬咬停停,才把野猪逼到平地上,这时候猪的冲击力跟退路就少很多。追到这份上,狗跟猪基本都没体力了,双双按兵不动,都在养精蓄锐,称之为野猪“坐堂”。狗围住猪坐定不动,只在干吼;而猪呢,在闷哼着警示一切来犯的猎狗。
猎狗知道此时的盘旋乃是等待着猎人的到来,它们的吼声更多的是向猎人报告自己的位置,而且已经拖成功拖住野猪了,让猎人们赶紧过来。
猎人们深谙此道,收到猎狗们报告的消息后快马加鞭的赶来。
年轻的猎手跟年轻的猎狗都是跟班在旁边围观,有经验的猎狗跟猎手才是主角。听到猎人的脚步声观察到位置后,猎狗们会静悄悄地往旁边闪了,嘴里打着小哼哈一切显得自然,免得惊动野猪,也便于猎人瞄准放枪;猎人们还是从野猪的斜后方选定隐蔽的位置瞄准射击,此时得选人也得选枪:枪法好,一击就中;枪质过硬,一扣便响。
若是年轻猎手没有经验急匆匆地开枪,打到野猪的同时也会把猎狗打倒。老猎手都是在打倒了猎狗后成了老猎手,老猎狗则是没有被小猎手打倒后成了老猎狗。
这些猎人与这批猎狗配合得已经十分默契了,人到狗闪。舅姥爷跟另外一个猎手伏在小树丛里探出猎枪管子两人同时瞄准,一人放枪一人候补,为失手做万全准备。
“砰”一声枪响,铁弹儿喷射而出,朝着猪耳后下方奔去,起码有三四粒铁砂应声而入。
花毛野猪长啸一声轰然倒下,猎狗们蜂拥而上撕扯着它们的战利品!只有阿黄跟老主狗因伤过重,体力消耗过大端坐于地注视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之后就是阿黄接班做了主狗,跟着舅姥爷南征北战,率领村里的猎狗们屡创佳绩,只要是它在场的狩猎,就没有失手让猎物逃脱过,甚至有它单狗帮助舅姥爷狩猎三百斤野猪的传说。
待我能记事时候,村里山头上野猪几乎绝迹了,阿黄再不能一展身手;舅姥爷依旧挎着枪去打打野鸡之类的,阿黄依旧随在身后,狗头低垂步履蹒跚,或者激不起斗志,或者确实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