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晕血”而晕厥,能用的帮手关键时刻掉链子,李欣和王平相视无语。
李欣着急,加重手劲扯唐小凌身下被单,唐小凌髋部扣着刘婆婆的大腿,这一扯,刘婆婆的大腿往上翘,姿势就像夸张的跨栏运动员跨栏的瞬间造型,加上刘婆婆红猩猩的血口,特别荒诞怪异。
李欣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拉开扣在唐小凌身上的刘婆婆大腿,脱离依附的刘婆婆大腿猛然弹回,又使劲的往前踹开,来回弹摆,床沿被踢得哐哐震响。李欣抱上唐小凌夺门而出。
唐小凌瘦高体轻,李欣并不费力便把她挪到病房外,再接着拖动晕厥的护士挪到门外。
陈娅燕和赵荣臻听到呼叫,冲出值班房赶来。赵荣臻睡眼蓬松的跑过来,注意到地上暗红的一团,走近揉揉眼睛定眼看,登时吓得怔住。眼前的血肉模糊正是他一见钟情追求的唐小凌。赵荣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使劲揉眼睛看,正对知道看唐小凌血淋淋的脸孔。唐小凌的鼻子,嘴唇,长长的秀发全都淹没在血浆里,只有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眨闪。眼光涣散,眼神透射出极端的恐惧和强烈的求助信号,是一种他并不陌生的临终抢救时濒死病人的眼神。
赵荣臻吓得连连倒退,不敢正视唐小凌的双眼。眼光闪到唐小凌的其他地方。眼前青春靓丽的美女不复存在,右手从手掌到上臂残缺不全,鲜血淋漓,手掌多肉的大鱼际肌肉全部被撕咬开,露出惨白的掌骨,几根粗大坚韧的筋膜和细小的神经依附在骨头表面,小指中节被折断掰弯,手指上的镶钻铂戒在郁黯的血色中闪闪发光,手腕上的手镯不知去向,被刘婆婆吞下去又吐出来掉到什么地方。一大片皮肤从手掌撕裂到上臂,斑驳相交肤色的白皙和血液的朱红,随着唐小凌颤抖的身体,那片游离的皮肤像纸片一样晃动。
赵荣臻脑子不敢相信这就是白日里他献殷勤的美女,他还期待着唐小凌出院后两人的单独约会。
唐小凌眼珠滚动,像在在哀求说:救我,救我!又像在祈求:请让我早点脱离痛苦!
赵荣臻别过脸。
王平在叫:快止血!
如果不能及时给唐小凌止血,唐小凌根本没有存活的机会。
陈娅燕惊慌问:怎么止血?
“动脉近端!”王平双手横持输液架牵拉刘婆婆向门口移动,一边提示陈娅燕赶紧止血。
“站着干什么,快啊!”王平冲赵荣臻喊。
赵荣臻脑子一片空白,听到王平的叫唤,转过脸来,再次面对眼前的唐小凌。
倒在血泊中的面孔那么的怪异,那么的陌生,那么的接近死亡,仿佛遥远的童年记忆力他亲自动手宰杀的肉鸡。
陈娅燕尝试给唐小凌止血,忍住血腥的呕恶搜寻大动脉。
“肱动脉,肱动脉,在哪里?”陈娅燕一边搜寻一边急切的追问。
陈娅燕这名解剖学考高分的高材生,在紧要关头却六神无主,无从判断肱动脉的位置。
然而陈娅燕在慌乱中却保持着不错的判断力:
“血压太低摸不到动脉搏动,我结扎上臂”。
陈娅燕果断扯下链接在唐小凌左手背上的输液管,迅速缠绕勒紧唐小凌上臂,用力打上两个活结。
王平这时已经架着刘婆婆走到接近门口,刘婆婆四肢不协调的挥舞,死板的扯住王平夹在脖子上的输液架。如果是有思考能力的正常人,正常反应应该反手扯王平,但是刘婆婆显然不似一个正常人。
王平发现陈娅燕结扎肱动脉,无奈的摇头。严重缺血状态,原则是保证主要器官供血,最重要的器官当然是颅脑,第一时间应该止住供脑的颈动脉出血。当然陈娅燕给手臂上的肱动脉止住了血也是好事。
“按压颈动脉近端!荣臻快帮手搬唐小凌去手术室!”
只有马上送手术室,刻不容缓的手术,输血,抢救,唐小凌才有存活的一线希望。
赵荣臻他心里有种先知先觉的预感:唐小凌已经没有抢救的意义。赵荣臻却迈不开脚步去帮手。
死亡有两种,一种是脑死亡,一种是心死亡,一种是社会学的死亡,一种是生物学的死亡。对于赵荣臻来说,在他和唐小凌的社会学关系上,唐小凌已经宣告临床死亡。
或许对于唐小凌来说,残缺的存活并不是她生命价值的所在。有时候死亡才是更高级的悲悯。
赵荣臻的脑子里冒起一种莫名的权利被剥夺的仇恨感,很快一种随之而来罪恶感涌上心头,两者在剧烈的斗争,最后仇恨占据上风。
赵荣臻眼光迅速搜寻到平日里摆放固定的除颤仪,抓起除颤仪,咬咬牙把除颤能量拧到最大的360焦,拍下充电键。
王平会意,调整方向让面对赵荣臻。
赵荣臻慢慢走近王平。“我喊第三声,你送手!”
“好”王平说
“一!”赵荣臻弯腰小步挪动。
“二!”赵荣臻继续逼近。
刘婆婆看到赵荣臻就在跟前,被吸引住,突然扑过去,王平一个失神没勒住,左手输液架松动,王平赶紧伸手抓紧,勒住刘婆婆更紧了,刘婆婆条件反射的抓住输液架,刚好抓住王平的手,顺势送到嘴巴里咬。王平条件反射的松开输液架,刘婆婆立即抓住空隙转身,一把抓住王平的脖子扯过来。
这一切短短半秒,都发生在赵荣臻准备把除颤仪往刘婆婆胸口按下去的时候。“三!”荣臻按下放电键。
王平被刘婆婆抓住脖子扯到前头,除颤仪放电瞬间,暴露在除颤仪电极前面的正好是王羽平。
撕心裂肺的痛感从王羽平的心脏迸射到后背,紧接着一股麻木感从心脏流窜到四肢,转瞬自主神经突然失灵,全身仿佛被凝固住动惮不得。
王平感到极度的疲倦,全身软绵绵,身体毫无质感,犹如被抽空的身体漂浮在空气中。
思维和感觉开始迟钝,没有痛苦,只有舒适疲惫的感觉。他只想美美的睡一觉,已没有能力再多想他身在何处,此时何时,睡觉意味着什么?
“好像我没有成功避免一件事?”王平蓦然想起,却想不起来。记忆力和思维逐渐在消亡。
“王平起来!快起来!”。他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李欣在说话。
他懒得回答。“我为什么要起来,起来要干什么?”
王平思维迟钝,感觉失灵,不想再去调动脑神经,微弱的脑信号发出一个他唯一能做的动作——阖上眼睑。
王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有意识。四周一片黑暗,四周一片漆黑,黑暗中分不清上下前后左右。听到微弱的声响忽远忽近,时有时无。
“手电筒”
“瞳孔对光迟钝”
“颈动脉搏动微弱”
“没有呼吸!”
“没有心跳!” ……
有人在按压王平的胸口,王平感受得到,那是胸外按压,用于心脏骤停的抢救。王平太熟悉不过。
没有心跳。”陈娅燕的声音
“准备除颤,旁人避开!”赵荣臻的声音。
“快!”李欣喊。
胸口冰凉,两块涂抹导电胶的电击板贴近胸口。王平想制止,却发现意识系统和动作系统之间已没有关系,他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王平很害怕,他已经尝过被电击的痛苦。
“难道平时被我电击的病人报复我来了?谁会那么无聊?或者我还在做梦?可是明明我已经能醒过来了?难道这是梦中梦?”
这是王平今晚第三次被电击,他已经不能够平静面对:
难道注定逃不掉被电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