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陋巷的泥房时,已是傍晚时分,林雨露低着头,想着自己以后该走的路,还有许许多多的疑惑和不解,盘旋在心头上。
像是一层迷雾,始终不曾散开。
抬头看去,却愣了神。
自家的篱笆墙上怎么这么热闹了?
原来几个同样大的少年眼巴巴的趴在墙头上,使劲的伸长着脖子往院子里瞅着,恨不得眼睛珠子,长在头顶上一样。
林雨露咳嗽了几声,几个少年大惊失色,见到是他后,才松了一口气,恋恋不舍的从墙上跳跃下来。
其中一名穿着黑色棉袄的少年擦着鼻涕,嘟嘟囔囔道:“小狗子,长本事了哈,老实交代,从那拐来的?”
一旁蓝衣锦衣少年摸着下巴,疑惑道:“你这穷的叮当响的泥腿子也有这样好的运气?不应该啊,我堂堂李府三少爷,也不曾见过这样水灵的小娘子,开个价,卖与我做丫鬟如何,定不会亏待与你!”
站在最后的那个胖子推了下身边那个富贵少爷,骂骂咧咧道:“滚滚滚,老子告诉你们,谁要敢打我狗子兄弟的注意,老子把他三条腿给废咯。”
蓝衣少年急眼道:“崔大伟你想吃独食?”
胖子斜瞥了他一眼,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冷声道:“咋滴,不服啊?你是要找你家那位连笔都握不起来的娘娘腔大哥帮忙,还是要请那病秧子的二哥来主持公道啊,我要怕你,以后见你绕道走,李老三,别和老子蹬鼻子上脸,不打你就看在你四妹的面子上,省的以后嫁到我家来,埋怨老子欺负小舅子。”
黑衣少年眼睛转了转,小声在蓝衣少年耳边说了什么,他指了指那个一脸横肉的胖子,比划了下。
随后,李府三少爷冷哼一声,留下一句:“咱走着瞧,少爷我看中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黑衣少年“嘿嘿”冷笑了几声,见那胖子从地上摸了个大石块,神色不善,一溜烟的也跑远了去。
林雨里哭笑的无奈道:“真是穷的叮当响,好不容易有了点钱,就遭人惦记了,哎。”
崔大伟憨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道:“你也别怪人家,我当时见那几个家伙在你家门口一直转悠,就觉得不对劲,这才好奇看了看。”
他挤了挤林雨露,调笑道:“可以啊狗子,平常看你不近女色,没想你本事这样大,这样一个小美人说骗就骗回家了,好给你收拾家务晒衣服,教教兄弟,到底用了什么迷魂香,我也好去李府抖抖威风,让那傲气四小姐对我也死心塌地的,不能见我一次就用她那不知道和谁学来的剑法,追着我砍几条街,你不知道,每一回见着他,我这一身富贵肉,都要平白挨一顿毒打,最后求姑姑告奶奶的跪在地上认错,才能哄她高兴,饶我小命。”
林雨露噗的一声笑道:“那你是你该,谁让你惹谁不好,非去惹那女将军,小豪杰,没给你打废了都是好的了,再说了,你的家世也不比他李府差呀,你爹可是我们这小镇上的父母官,你更是独苗一根,崔大人那么疼你,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你便要去受那委屈,何苦呢?”
崔大伟一听这个就头疼,唉声叹气,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委屈道:“谁说不是呢,他李府四小姐虽然金贵,可我也不差呀,你看你们几个,一个个面黄肌瘦,也就我养的白里透红,要说十里八乡谁家公子最讨人欢喜,那肯定没谁比得上我崔大好人,可是,虽说我爹在我还未出生时,和李府有过一桩娃娃亲,可也架不住郎有情,妾无意呐,再说了,我没回见她就像是丢了魂一样,我爹都骂我没出息,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打我骂我,我都不生气,就是眼看着我也老大不小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也不愿用这个去压迫她,可舍不得她受委屈,别人个不心疼,我这小心肝可疼要紧。”
林雨露锤了他一拳,笑骂道:“冤家。”
胖子摇头晃脑,感叹道:“谁说不是呢。”
随后,他拉住林雨露的胳膊,憨厚道:“今个儿拜你为师,你可不许藏着掖着,快把你哄小娘子的本事交给我,我若成了,你就是我以后的亲爹。”
林雨露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指着巷子口骂道:“滚滚滚,我没你么胖的儿子,回家去,晚了你爹又要派八抬大轿出来你了。”
胖子拍了拍屁股,看着天空叹息道:“哎,愁啊。”
他三步一回头,眼神像是小猫一样不舍,林雨露无情的无视了他,只是目视着这个为数不多的好友消失在了视野里。
待他走后,黑暗里,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走出来,低声道:“露哥,听说白先生要收你为关门学生么?”
林雨露诧异道:“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少年思索片刻,问道:“前几天过节,我娘让我来喊你去我家吃饭,我等了很久也没见着你的人,你院子里那姑娘好像不是我们镇上的人,我问她,她也没搭理我,我就想着在这里等你回来再说。”
林雨露背过身子,看不清他的脸色,许久后,他回身笑道:“这些天我去了一趟山里,没有回来,婶婶那边还好吧,最近还咳嗽么,我留了些止咳补血的中药,你等会带回去,还有,院子里那姑娘来历有些奇怪,以后再慢慢和你说,不用乱想。”
“你这些天在私塾里可曾学到了些本事,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读书人了,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和我们不同,不用来做苦力和务农,以后考个状元,哥也好沾沾光。”
少年低下头,咬牙道:“露哥,我娘常说,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兄弟,但比亲的对我还要好,当年那顿饭的情分,早已经不重要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段时间镇上来了许多陌生人,到处搜罗着祖上留下的老物件,花重金购买了去,我家里还有一本遗留下来的古怪锈剑,我没有拿出来,我想送给你。”
“今天早上,我家门口来了一个穿着白衣的老道士,说要收我为徒,让我随他一同修行,传我一身本事,我娘没有和我商量便一口答应了,说要随我一同搬离小镇,去一同修行,我想叫上......”
林雨露摇了摇头,打断了少年的话语,为他理了理衣角淡然道:“既然决定了,就要好好去做,无论你去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的,至于我的去处,你莫要为我担心,不用过多久,我恐怕也要出去一趟远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了,至于你家那把传下来的锈剑,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哥不能要,也不会要,记住,出门在外,定要小心,无论发生什么,多要忍耐,外面不比家里,受了委屈可以找回场子,人世险恶,且行且惜。”
最后,林雨露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回忆当初,那个每天见着自己嚎啕大哭的红脸孩子,经常鼻青脸肿的来和自己告状,然后龇牙咧嘴的涂完草药,等到淤青消失了些后才敢回家,随说调皮捣蛋,其实最为护主,谁要是骂他没事,若是沾了林雨露或者他娘,他真的会去拼命,最严重一次,差点被几个虎头小混混扔进了泥沼,只因为他们骂了句林雨露是个有娘养没娘教的下贱孤儿,他便趁他们在河里洗澡的时候,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衣物,若不是林雨露恰好路过石桥,这孩子便会吃一个大亏。
镇上的人什么闲话都会乱说,一些妇女午饭过后,总喜欢去编排一些有的没的,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那些八卦丑事,一个俏丽寡妇和一个孤儿在一起,总是会被拿去做一些文章,人心丑恶,不值一提。
最可恨的时间,几个单身汉在少年路过之时,会嘲笑的指着他道:“哟,这不是小张涛嘛,啥时候喊小狗子爹啊。”
这时,气愤的少年就会张口破骂,趁他们不注意时,用大粪对着他们乱撒,然后被揍的睁不开眼的少年去告诉林雨露这件事后,他当时一言不发,笑着摸着头说没事,然后晚上关上门,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
自打那以后,长大的少年便不会再提这些事,他变得越来越沉默,神情也变得阴沉了许多。
为什么越长大,他就会离那个曾经最向往的地方越远,因为,林雨露可以忍受别人骂他,不理她,却唯独受不了,他们这般去编排自己和那个婶婶的腌臢之事。
最后,林雨露给了少年一锤,郑重道:“张涛,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以后要保护好婶婶,绝不能让她受委屈知道么?”
他从怀里摸了摸,拿出来那个清幽的小瓷瓶,塞在他的手里,笑道:“我也没什么礼物能送给你的,这个小玩意带在身上,不要给其他人看见了,如果遇到危险了就拿出来摇一摇,以后,好好学本事,其他的不要想,若是以后受了欺负,尽管来找我,不论多远,我都会赶去见你。”
少年红了眼眶,喊了声:“露哥,保重。”
随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林雨露就这样一直看着,像是看着那个红脸的少年一路擦着眼泪来找自己,走的时候,笑的比谁都开心。
天上繁星闪烁,远处万家灯火通明,陋巷有狗吠声渐渐响起,晚风悄悄吹散了落叶。
林雨露关上门,百感交集。
换了一身紫裙的少女走了过来,递了一张干净的手帕,柔声道:“公子,累了吧,擦擦汗。”
林雨露吐了口浊气,接过手帕道:“小柔,我把那个瓷瓶给了别人,你会不会怪我。”
少女眨了眨眼眸,狡黠道:“那是你的东西,你问我做什么,再说了我是你的婢女,伺候好公子就行了,其他的,奴婢才不会多管呢。”
她虽说不在乎,脸上却有了明显的失望之色。
林雨露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屋子,然后喝了口水,斜靠在门槛之上,诉说道:“以前很穷,不管是得到了什么东西,都像是宝贝一样藏起来,也是穷怕了,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饱的,做梦都想一天能吃饱肚子,就算是最大的福气了,婶婶对我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一辈子,永远不会忘记,所以不管什么,我都不会去争,别人眼里最好的,我都留着给小张涛,我苦点没关系,反正习惯了,所以我知道那个东西对我很重要,也许也对你很重要,可是抱歉,我还是偏心了,这些天,我遇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甚至于,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梦,什么仙人,长生,剑修,飞剑,那么的遥远,那么的不可思议。”
少女莲步轻移,缓缓坐在一边,托腮道:“公子,世间万物皆可修行,无论凡人,妖兽,鬼灵,草木精魅,蛮荒古兽,只要能够吸收灵气入体,漫漫岁月,勤修苦练,自能顺应天道,成就一番大造化,只是我们妖族一脉寿命偏长,却资质不如你们人族,想要顺应天道,自然便要脱胎换骨,渡化雷劫,化为人形,才能扶摇直上九重天。”
林雨露眼神明亮,好似天上明月,茭白无暇。
他颇有兴趣道:“要不你给我讲讲修仙路上的一些事情呗,以前总是听说书先生说那奇异怪闻,妖鬼灵怪,我从未相信过,只是有一点,我信佛,我相信天上一定会有菩萨保佑着我们,好人会有好报,恶人自有天收。”
少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神情七分嘲讽三分冷漠,她抿唇道:“为什么佛是来自天上呢,无论天上地下,好人不一定会有好命,坏人不一定就有天收,这个世道,不是那般简单的,公子也就是没怎么出去看过,不知道人心险恶,世道艰难,就算这处小地方有坏人,有恶人,可有着规矩管着,又能恶到哪里去,坏到哪里去呢?你永远不知道,所谓的好人,是如何被这个人世间所吞噬的一丝不剩,而那些坏人,又如何长命百岁,亦或者遗祸千年,修仙道路上,弱肉强食,杀人越货,一言不合,便是一场厮杀,不为别的,只为你身上有别人眼红的东西,我们妖族在这座天下,万般不由命,藏着躲着,心惊胆战,默默修炼,谁也不得罪,也不敢招惹,可结果呢,还不是落了个这个下场,差点被剥皮抽筋,体内妖丹以及我这缕魂魄,都会被拿去作为天材地宝,凡人命如蝼蚁,不值钱的,那些练气士一场争斗,呼风唤雨,天降术法,落在地面之上,就是一场洪灾天罚,死伤无数,可是,会有人管么?没有的,所以啊,公子对这个世道莫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她看着天上明月,苦笑道:“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呢。”
林雨露神色平静,点头道:“我明白的,我从来不曾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可是我也不会去做一个坏人,我从小就学会了如何去照顾自己,懂得如何从夹缝中生存,只是啊,我要活着,我是个弱者,就会一直遭受这般对待,没什么好抱怨的,如今,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想那我就要去尝试走出一条路来,一条成为强者,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不为长生,只为本心。”
少女好似重新打量了眼前这个“少年”,眼中本来的轻视少了几分,笑道:“公子当真要听奴婢说那修仙大道?”
林雨露点头道:“要听的。”
少女握了握小拳头,深吸一口气道:“容我想一想,从哪里开始说起。”
月黑风高,烛火摇曳。
少女徐徐说道:“凡人修道,须引天地灵气,纳于体内,由长生桥作为接引,归于心湖之上,修道第一步,炼气,境界分为九等,海纳百川,九九归一,便可化气为形,在心湖之上开启一道天门,划为丹河,成就筑基,为以后的境界打下好的基础,一般修道奇才,都会在炼气期多待一段时间,争取自己那道天门晚开一些。”
“筑基之后,丹河之内灵气饱满,便可凝聚成型,铸就金丹之大气象,修仙界曾有一句金句良言,“修为金丹客,方成我辈人”,可见这是一个修真界的分水岭,金丹之下,不曾有资格去谈天伦地,化界而治,而金丹之上,则是一道瓶颈,心智不坚,道心不稳之辈,是不敢去触碰那道门槛的,因为若是一时不察,便会沦为天道傀儡,化为天魔,坠入魔道,从此成为一个杀戮无常,在无人性的魔族余孽。”
“曾经这座柳叶洲有一位修道天下,十年时间,筑基有成,闭关几十年后,出关时已是金丹大成,意气风发,被誉为柳叶洲千年间第一位突破境界如此之快的大才,只可惜,此人心态傲慢,一直将境界当成水到渠成之事,未曾去山下化凡修心,不顾长辈劝导,一意孤行,最后结果可想而知,结婴之日,天上降下五色雷劫,此人应运而生,也算有些本事,硬抗天雷不落下风,却在最关键之时,心境不稳,被化外天魔趁虚而入,吞噬了魂魄,成了一具半死傀儡,就算结婴失败,此人也酿就了一场可怕大祸。”
“方圆百里,尸横遍野,无一活口,因为闭关破镜,特意寻了一处无人知晓的秘境,四周都是一些凡人居住之地,少许有仙家宗门立派此地,后来,惊动了一位云游四方的大修士,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此人,却也无法挽回那数万条无辜人命,一怒之下,大修士便斩去了此人头颅,以敬天地无辜而死的残魂,却不晓那具残躯被天魔占据,一场大战,席卷了数个宗门,死伤无数,虽最后被一名不出世的老修士出关斩杀,却也让修仙界引起一场大论,修仙修仙,到底是修心还是修仙?”
“可见,元婴之难,难于上天,元婴之境便是在体内将心湖内金丹孵化,吸收大量外界灵气,汇聚一体,在丹海内化形聚体,从此,元婴便可破体而出,御风千里,一瞬之间,即便法体毁去,也可逃离不死,只要寻得一个上佳躯体,夺舍便可重现人间,只是修为会有一些折损,容貌会随着时间而重新变化成本来面貌,一个元婴修士的厮杀,想要击败可以,彻底斩杀,难上加难。”
林雨露听的头昏脑胀,眼花缭乱,果然自己是一只井底之蛙,从不知外面的天地,是如何的远阔。
他连忙问道:“元婴境之上呢,没有了么?”
少女眼色复杂,呢喃道:“元婴之上,那便是成仙之路,想要踏天而行,光是体内元婴大成是不够的,九天之上的罡风是可以无视一切而撕碎,若是想乘天而上,需要化婴为虚,化神无形,登仙三境中,化神只是第一步,后两步,奴婢只知晓是“渡劫”“飞升”两境,不知晓具体修炼的方法了,就算是整个柳叶洲,也只有化神巅峰境的大修士,还未曾听过有渡劫期的仙人出现过,即便是化神境,轻轻一个念头,便可杀奴婢于无形之中,死上千万次都够了。”
“到了那个境界,自然不会再去和凡人有过接触,但也不是特例,当年那位云游的大修士,便是游戏人间,迷念凡尘,只要踏入修仙界,便是与凡人有了天壤之别,炼气期便可多出数十年的寿元,筑基期一般都有两百年左右的寿元,而金丹后,便可多活五百年,至于元婴,则是高达千年以上的悠长岁月,据说,登仙境的仙人们,已然可超凡脱俗,与天同寿,不死不灭。”
林雨露张大嘴道:“我的天呐,那不成了千年老王八了么?”
少女皮笑肉不笑的“呵呵”道:“奴婢这些个妖族精魅即便修为低下,也有千年以上的寿命,难道在公子眼里,王八有什么不好吗?据说南海之底,有一只活了十万年的老前辈住在水晶宫中,麾下数亿水族精魅,其本体就是一只乌龟,只是不是寻常的龟类,是一只天地灵兽修道有成。公子日后若是有能耐,自然可以仗剑南去,去自个儿问一问。”
林雨露尴尬笑道:“不了,不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就不去打扰那位“老前辈”了。”
少女翘嘴“哼”了一声,有些意见道:“公子有些看不起我们妖族啊。”
“没有的事,我是很敬重你们的。”
“哦?是么,那我可真的信了呢。”
“咳咳,柔儿,那我能问一下,你多少岁了么?”
“不能!”
“不是,就想知道,你比我......大多少岁,我好心里有个数。”
“公子心里想什么,奴婢知道。”
少女眯着眼睛,杀气腾腾,小手上凝聚一道淡紫妖茫,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林雨露摸了摸头,小声道歉道:“抱歉,我不该这么礼貌,冒犯你了。”
少女见他神色诚恳,脸带笑容道:“岂敢,岂敢,奴婢该服侍主人更衣睡觉了。”
见她这般神色,林雨露瞳孔收缩,连忙罢手,脑袋猛摇,一步步退入屋内,死死关上了门,闷声道:“柔儿,你不用进屋了,我睡觉了。”
少女俏生生站在屋外,天上渐渐泛起鱼肚白,天快亮了。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她幽幽叹息,神色凄苦道:“这便是我的命么......”
屋内,林雨露咬唇无言,做都做了,没什么可解释的。
若是能护心中最在乎的两个人一程,自己苦点累点,又如何呢?
想完,他熄灭了烛火,屋内暗了下来,他带着满心疲惫,渐入梦乡。
紫光闪烁,少女瞳孔倒竖,十指成尖,看着抱着被子沉睡的男子,浑身颤抖不已。
梦中,他抱着被子,呢喃道:“我有一剑......”
霎那间,屋内剑气满盈,森然可怖,一股大道气息瞬间将妖气外泄的少女压倒在地,死死压制。
少女吓得妖心胆颤,哭声道:“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公子饶命!”
转瞬间,剑气消散,气机如潮水般褪去,他依旧睡着,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这一刻,少女彻底死了心,再也不敢造次。
退去后,林雨露头上一抹流光晃过,那枚簪子发着淡淡柔光,好似护着他在梦里,安然无事。
远处春风私塾内,面色俊朗如白玉的男子提笔写信,他神色一动,朝着屋外看去,确哑然失笑。
原来,少年已经一夜之间悄悄长大,身上那股纯粹的气息渐渐淡去,如西山落日,沉寂下去。
他停下笔,走出房外,看向天边一缕白光,深吸一口气道:“秋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