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司马相如《凤求凰》
近日读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句句缠绵婉转,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也算得上是一见钟情,不知这故事的开头俘获了多少少女的芳心,羡煞了多少旁观人。然而,一旦一朝成名天下知,有了高官厚禄就想着另觅新欢。寄给卓文君的家书竟是一串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唯独没有亿(忆)。接到家书,卓文君很快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也亏得卓文君才华出众,一首数字诗,一首《白头吟》就唤醒了司马相如,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年潦倒时与妻子当垆卖酒,想起了曾经的恩爱缠绵,也发现了妻子的智慧才情,最终又回到了卓文君身边,算是个完美的结局。在这个故事里没有打人的“大棒”,而《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与焦仲卿感情深厚,但是总是得不到婆婆的承认,非要拆散二人,最后逼得二人为此而亡,一个举身赴清池,一个自挂东南枝。
然而,这样的悲剧并没有因为一曲《孔雀东南飞》而结束。
陆游和表妹唐婉的故事细思之下不禁流泪,这对有情人被迫拆散,然而彼此都仍念着对方,在沈园不期而遇,俩人相见,纵有千言万语都因身份不同,一个已经娶了妻子,一个已经另嫁为妇。唐婉的丈夫赵士程也一定是爱着她,怜悯着她的,默许了二人的相见,也许他只是希望妻子能和前一段婚姻有一个真正的了断。但事与愿违,一壶黄縢酒勾起了多少往日情话,又因不能言明,便更是辗转千回的忘不掉,痛苦一直深埋在心里,每一次触碰都是一场疼痛,于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之泪,相顾无言,只得泪几行。趁着酒兴,合着酸痛,陆游提笔在沈园墙上写下《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他题罢了诗,便远赴疆场,从此金戈铁马,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忘记了那段情愫,那时所写的诗也慷慨雄浑了许多,再没有了小儿女的姿态。
唐婉见到壁上的的词也题了一首,归来后便相思成疾,一病不起,从此撒手人寰。不知道此时陪伴在爱妻身边的赵士程又是何等的伤心,他包容她,体贴她,可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她的真心。
嫁给陆游的女子王氏呢,人们连她的名字也不晓得,自从嫁了过来,丈夫便长年征战,不在身边,生死未卜,本想着自己嫁过来可以安稳度过一生,却不料好景不长,竟是这般凄凉,多少个日日夜夜独守空房,春花秋月无人相伴,自己每日都在等待,其实等的又只是一份家书而已。
他,她嫁的那个男人将心分成了几块,有对前妻唐婉的不舍,有对母亲的恭敬,有对家国的抱负责任,可唯独没有她。他胸怀天下,竟容不下小小的一个她。他诗词成名之多,可竟无一首是专门留给她的。她在夜半时分也曾埋怨过他,既不爱她,又何必娶她,既已娶了她,又何必对前缘念念不忘,既负了她,又负了我。终于将他盼了回来,真好,就这样真好,她满足了,自己儿女双全,就这样离开,也是满足了。
落叶归根,当他再次回来,就听闻了表妹早已经去世的消息,顾不得劳累,立马去了沈园。四十年了,他仍忘不掉她。到了沈园,看到自己当初写下《钗头凤》的下面还有一首,就细细的看来,也是一首《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读罢已是泪流满面,这里是自己和表妹初识之地,又是别后再见之地,如今佳人已逝,景也不是当年之景了,归来后写下《沈园二首》
其一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其二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写罢,也是无限感慨,四十年了,依然忘不掉,只是“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