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姐,新年快乐。

很久前就许诺了大桃姐的一篇文,今天才得以兑现。

和大桃姐说的话一直在心里,没有将它化成实在的文字,久而久之,就凝成了一个陈旧的结。

那,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从第一次见她开始说吧,在陆军总医院的病房,高高的马尾长的像一小撮黑缎子,就那么乖巧地垂在她笔直的背上,大桃姐是非常漂亮的,初次见面以为她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小姐姐,而实质上,2019年她已经要38岁了。那至于为什么叫她大桃姐,因为她姓曹,她的朋友们喊大曹,而我嫌这个名字不好听,就取了个谐音,桃。且她的下巴尖尖的,脸颊也经常泛着若隐若现的粉红,像极了桃子。

于是,我就一直大桃姐大桃姐的喊着,其他人也听着顺口,一同喊起了大桃。

在她身上,我才真正相信了,原来岁月对于某些女性,真的是很温柔的。


医院一角

其实我一直都不想说大桃姐的命运是不幸的,因为,一个人这一生的幸或者不幸,原不在她经历了什么事,而在于,她经历那些事情时,是以怎样的心态面对。

如果细数的话,她的经历的确像是一部曲折的电视剧,似乎得在末尾加上“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才算合理。但事实上,并非故事,而属纪实。

几年前的她,丈夫好赌,夜不归宿,大桃姐挺着大肚子,撑着伞在下着大雨的夜里出去寻他。丈夫的好玩和薄弱的责任感,将他们的婚姻几乎掏尽,大桃姐为了孩子不舍离去。

我不知道大桃姐在她的婚姻里都具体经历了什么,这已经是我所能陈述的极限,但我也能想象到,她定是不顺的。但是相比较后来意外,这些也都算不得什么了。

在距离她儿子的十岁生日只有3天的时候,在一堂学校的游泳课上不幸溺水,命救了回来,可如今马上十三岁的儿子,还在沉睡。

千里迢迢到了北京的促醒医院,丈夫又用手机赌博输掉三十万,拿上了儿子的医药费出走,陪护的重任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儿子护理工作的繁重,让她几乎晕厥。

  就在几个月前,我在和她的微信聊天中得知,她后来又怀上了宝宝,还没来得及替她开心,就诊断这一胎是宫外孕,只得引产,希望落空。

    “如果不是宫外孕多好啊,明年七月份我就又有孩子了。”在微信里她发来的这句话,让我莫名心疼了起来。

  “没关系,养好了还能再有宝宝呢,你这个年龄生孩子的多着呢,等你有了宝宝,我去看你。”

  “好啊好啊,哈哈哈哈。”大桃姐的语气突然放晴,并未陷在低迷中拔不出脚,她的反应让我放下了心,甚至畅想起去江苏看她和宝宝的场景。

  跟大桃姐相差15岁,但和她的相处中并没有感觉出代沟,如果不是她的丈夫留下一封信后突然消失,在和我们相依为命的那段时间里,我才得知了上述所的关于她的一切。

  我们听得难过,但是她却如同在叙述一段和她无关的平常故事一样,没有愤怒,没有悲戚,没有  情绪上的波动,甚至还不间断的开着玩笑。

“反正除了想我儿子快点好起来,别的什么也不想了。”

所有见过大桃姐的人们都说,这是一个好姑娘。但也总免不了加一句,可惜命不好。

但我从来不愿意说,大桃姐的命不好。


大桃姐背影

命的好与不好,拿什么标准衡量,拿什么标杆界定。更何况,她的人生才走了不到一半,充其量是前半生辛苦一些,但是,谁又知道,她的后半生怎么就不会峰回路转,乐享清福,安安康康呢。

毕竟经历过不幸的人,比起其他人,更懂得体会幸福。有些被其他人称为磨难的事情,但在他们的眼里,只算平常。而有些被其他人算作平常的事情,在他们的眼里,可称珍贵。

只有领略过了无助和绝望,才能多出一双潜在的眼睛,这双眼睛为你过滤掉不必费神的小麻烦,也在体味幸福的细枝末节里,既为你截下一片星河,又为你拾来一撮篝火。

当然,也有善良的人们为大桃姐担忧,那她还在病中的儿子怎么办,她能不能再有孩子,她能不能寻到可相约一生的人,她的后半生,能否平安顺遂,再无困苦。

我也不知道,一系列的问题我也没有答案。

但我并不担心。

因为,只要一个人的心是强韧的,是宽厚的,她就可以转圜一切的破败和狼狈。不管经历什么,不论环境是怎样的,她都能把自己的心泡在一个温暖的浴池里,四周的寒冷与她的本心无关,不会妨碍她体会幸福。

最苦涩的果子都已经连皮带核的吞下去了,关于以后,还能再怕什么。

等下次再见的时候,她定还会同往常一样。


回医院的车窗上

对大桃姐细细揣摩比喻的话,她就像是,牛奶味的云朵。

她不是带着烟尘水汽的飘忽碎云,一条条一缕缕被高风撕得毫无形状,一结结一块块被颗粒坠得臃肿不堪。不是牛奶味的糖果、饮料,尽管精细,整整齐齐得被码在橱窗,却油腻、也不健康。她的身上没有某些爱斤斤计较、好嘴碎撒泼的妇女气质,而是轻盈豁达,温厚得让人舒服。尽管在医院这样令人沉闷打不起精神的环境里,她也将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对吃喝不讲究,但是对自身的打理却细致,很少见她低着头滑着手机一言不发,最多的是见她一边拍着儿子一边说着笑话,在儿子睡着后她会打盆热水洗净自己的乌黑长发。她走路带风,眼里永远没有带棱角的锋利,只有柔和的笑意。每天只要一进病房,一句甜甜的:“小二来啦。”总会让我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变好。

和大桃姐在一个病房里从夏季一直到了冬季,我们的感情也如身上的衣物一样都越加越厚,距离分开已经一年多,总是时不时在想念,包括今天吃年夜饭还和姐姐妈妈聊到了大桃姐。

聊她,在我心情不好一个人在角落窝着的时候,去给我送果汁。

聊她,在她去办事离开几天回来后带我去吃羊蝎子。

聊她,在中秋的时候我们一起吃烤鱼,吃冰淇淋月饼。

聊她,是我们遇到过的,最好的也最难忘的病友家属。

聊她,她的美丽,她的善良,她的体贴柔和,她的为人着想。


新年,给她祝福。

远的祝福就是,希望她可以按照自己最喜欢的,也让她最舒服的方式,去享受她的后半生。

近的祝福就是,希望2019年,她可以有一个小宝宝,我会坐着南下的火车,和她再见。

新年快乐,大桃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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