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欲(三)

“小子,你鬼故事看多了罢,果真以为会有艳狐美鬼来投怀送抱?”吕生的肚子被那本搜神记直直击中,向后仰去,再起身时,老者早已无影无踪,是剩下窗户扇一开一合。

吕生沮丧地收回了书,自知被鬼物捉弄了,他出屋看三个家仆,竟然睡得七荤八素。只得拖着惊魂未定的身体,回到了屋中,彻夜未眠。

次日,四人扶着棺材继续行进,突到一市集,遇一乞丐,破衣烂帽,衣上斑驳着补丁,五官上浮着油泥,乞丐见四人行来,居然伸开双臂,拦在前面。

仆人见状,口中谩骂,便要驱赶,

乞丐竟不为所动,只在口中喃喃自语:公子是有缘人。

吕生一时好奇,喝停仆人,反问道:“什么有缘人?”

乞丐不答,半晌,又喃喃道:“我有术。”

“什么术?”

“搬金术。”

吕生笑道:“既有搬金术,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

乞丐从容不迫,“我替恶人招财,遭了天谴。”

吕生摇头道:“这点小伎俩,你能骗得了我吗?”

乞丐正色道:“不妨一试。”

吕生于是招呼仆人,从包裹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抛给乞丐。

乞丐伸手接住,嘴里念念有词,双目翻白,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站起身来,一张口,竟然吐出来一枚小儿拳头大小的银球。

吕生大悦,忙将乞丐拉至无人处,又掏出碎银,乞丐如法炮制,不一会儿,几个银球便又从口中倾吐出来。

于是,吕生深信不疑,掏出五块金锭,递给乞丐便要他做法。

乞丐欣然接受,这次却没有直接把金子放入口中,眼中精光一闪。

吕生忽觉乞丐眼中的神色似曾相识,心中突然一沉,只觉不好。果然,那乞丐将金子抓在一只手手中,另一只手一抹脸。脸上的油泥被擦的干干净净,露出那截熟悉的花白胡子,正是前夜化身美人戏弄吕生的老者。

吕生跨前一步,要抓着老者的衣襟,那老者身形飘忽,却比一张纸还要轻盈,进退如闪电,就是脱缰的野马也赶不上他。

吕生追赶不休,那老人却早已卷着金子去远了,口中还大叫道:“蠢物!蠢物!”

吕生和三个仆人终于追赶不上,伏在地上喘着粗气,连棺材也丢在了一旁,不管不顾,却看那几枚银球,竟皆已化为粪土。

四人丢失了全部家当,身上就只有两串铜钱,打尖住店的钱也没有了。

家仆垂头丧气,互相埋怨,当夜只得寄宿在一处破庙中。

四人睡得正香,忽听的一旁马蹄声大作。吕生推醒了家仆三人,四人坐起身来,之间破庙外火光大起,数十人手持火把策马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咱们是凤凰山上黑风寨的,专程来找一吕姓的人。”

吕生的筋骨都酥了,当即喊道:“此地无人姓吕。”

那声音又说:“我们大当家说了,与那吕姓之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差我虏了他去,扒皮抽筋,再下油锅。”

吕生胯下一热,尿了裤子。

“我们大当家还说,只找姓吕的,与他人无关。”

不论吕生如何呼叫哀求,三个仆人一溜烟便冲出了破庙,在夜色中没影了。

吕生瑟瑟发抖,听的窗外当当当当刀剑出鞘的之声,马扬蹄之声和交谈的人声,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却有一点疑惑,外面已知只剩他一人,为何却迟迟不杀进来,

也是到了此关头,吕生心中却突然冒出一股胆气。他心里暗暗道,死也得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不明不白地死终归不得好死。站起身,拖着尿湿的裤子,将破庙的门推开,朝外看去,心想就算是赴死,也要正面向博,挣扎一下,也不枉自己少年郎。

这么一抬头,只见清凉夜色中星河灿烂,淡紫夜空如一条巨蟒,吞吐着残月的清辉,庙宇旁残垣断壁,安安静静,树动虫鸣,哪有一个人!

吕生失魂落魄地倒在断墙旁,看着祖父侧翻在地上的棺材。这两天突遭三起重大事故,实在将他的神经折磨得七荤八素。

棺材滴溜溜地打了两个滚,撞上一旁大石,木板竟然掀了开,身穿寿衣的吕老爷子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吕生的裤子又滴滴答答,一天的尿水好像都在这晚流尽了。

老爷子趴着,棺材倒立,冷月如钩,薄云似裟,远方传来一声狗吠。

墙角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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