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并没有期待中的那么大。稀稀落落地下了一早,也只落了薄薄一层。
北京的雪早早就停了,天津的雪下到快中午,也停了下来。天并没有变得特别冷,雪只在低矮窝棚的屋顶,和烟熏色的树杈上堆积了层层块块的白色。大小的柏油路上并没有一点点的残留,很快在呼啸的车流中露出干燥的青灰色路面。
这样的周一早晨,除了湿冷,人们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小张和往常一样,从拥挤的地铁里挣扎出来,背着双肩包,出现在中关村的地铁站。
小王早早来到天津中心的楼下,趁着综合执法把煎饼果子摊清走之前,买了一套一个鸡蛋一个果篦儿不加辣作为自己的早餐。
小冯在天通院北的租住房离地铁和公交站都很远,虽然滴滴的费用涨了不少,但雨雪和北风还是给他增加了说服自己的筹码。
小吴今天像往常一样早起,因为雨雪他并没有晨跑,而是打开电脑做起公司副总催交甲方的报表。
小林从望京大厦旁的酒店停车场驾车上路,尽管他昨夜又体验到久违的血脉搏动,但现金流的枯竭和家庭的危机并没有让他的轻松太久。
小钟已在医大总医院的挂号处排了一个半小时,尽管很早起床打车过来,前面还是排了很长的队,天气猛然降温,他担心孩子的高烧会因此加重。
今年的初雪比去年并没有多少的特别。
这场初雪刚刚在社交网络里赚足了存在,就在人们一天繁忙的开端,匆匆消融。然而,它的目的已经达到:在人们日益麻木的季节感观里,漫长的秋天已经因为这一场雪的到来而终于结束。风雪将将恋枝的枯叶卸下枝头,也把寒冬的意象推进人们的记忆区间。
城市里季节的变换,就像昼夜的交替,一样的模糊而不剧烈。如果不是这一场降雪,以及随后而来的10℃以上的降温,即使在临近“小雪”的节气,人的印象也依然停留在深秋微凉的感觉。
人们已习惯了以一周为时间单位的生活潮汐,时光流逝与春夏秋冬、阴晴雨雪的关联早已在灯光、电波与数据的扰动与冲撞中孱弱不堪。季节原本多彩的讯号冲淡成拂过心灵的一道轻盈的掠影,只有剧烈的变更、狂欢的庆典,才能触动人们日渐弱化的“节点情结”。
后半年的人们,往往因此变得越发感性。春夏、夏秋之交,往往过渡平缓,而入冬、开春却往往在人脑里留下极其深刻的烙印。对于习惯于以季节变换计算时间余量的人们,每一场变换都让人心惊肉跳。
于是人们愕然发现:一年,只是读几本书的间隔;五年,只是朋友从生到熟的演变;十年,仅仅是从入学到毕业再到摆脱“菜鸟”标签的弹指一挥间。
所以这流逝的光阴,过往的岁月,都会在后半年季节的剧烈冲撞里,成为那一颗丢入深潭的石子,扰动你的记忆稳态,令你浮想联翩。时光流逝,追悔莫及,所以人们才需要节日的纪念、庆典来麻醉,抽离。
跨年已经不远,又一场总结与计划的摧残紧逼而来。如此一场初雪,莫不是人们早已设定好的生命闹铃?莫不是梦想脆弱的幻灭与重生的预演?
突然想起李健《紫罗兰》里的歌词,“打开那扇尘封的窗,飘来阵阵醉人的花香”,“树上有只会唱歌的鸟,拍动彩色翅膀飞远了”,每一场初雪,都是时光之鸟抖落在你肩上的一根羽毛。
忙忙碌碌、营营苟苟,由此而不被惦记,一场短瞬而融的小雪,才是跨越城市与阶层的隔离,映入你我每一个人最深的惦记。
愿人事皆有所成,愿时光不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