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独裁者之所以可怕,并非因为他们是恶棍,而是他们像失控的机器,像出轨的列车。
——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日瓦戈医生》
帕斯捷尔纳克的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是诺贝尔文学经典。小说描写了十月革命前后的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1905年革命,第一次世界大战,二月革命,十月革命,国内战争,新经济政策,社会主义建设。小说主人公尤利·日瓦戈在他不到四十年的短短人生道路上经历了几乎所有这些复杂、动乱的阶段,他对所有这些历史事件都作出了反应。 虽然日瓦戈医生的内容背景大多是在1910到1920年代,但直到1956年此书才全部完成。该书在苏联被禁,1957年被意大利出版商詹贾科莫·菲尔特里内利(Giangiacomo Feltrinelli)偷运出境,并在米兰以俄文发行,隔年又发行了意大利文和英文的版本,并得到很大的回响,并为作者赢得了195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的外科医生日瓦戈,一次大战期间在沙皇军队供职,眼见沙皇的虚弱无能和旧军队的腐败,聪颖的心灵预感到革命力量的日趋成熟,期待革命给国家和人民带来新生,并以积极的行动拥护新的政权。然而国内战争的严酷现实,以及新政权随后的一系列政策实施,使这位诚实、正直的旧知识分子,对于暴力和集权产生了深切的怀疑和忧惧,在被迫而有系统的双重生活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称赞质朴宁静的俄罗斯品质,并向往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做有意义的工作;而这样的人生理想,以及他与拉拉艰难优美的爱情,最终不为严酷的现实所容。 帕斯捷尔纳克曾说过:“当我写作《日瓦戈医生》时,我时刻感受到自己在同时代人面前负有一笔巨债。写这部小说是试图偿还债务。当我慢慢写作时,还债的感觉一直充满我的心房。多少年来我只写抒情诗或从事翻译,在这之后我认为有责任用小说讲述我们的时代……”
我觉得要感受到他,必须有未经触及的想象力和混沌的感受力,而这些正是我被剥夺的。如果我最初没看到与自己生活格格不入的庸俗化的痕迹,也许会形成自己对生活的看法。但还不仅如此,由于一个不道德的,只顾自己享乐的庸才干预了我刚刚开始的生活,此后我同一个伟大而卓越的人的婚姻才很不完美,尽管他热烈的爱我,我也回报他以同样热烈的爱情。
——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日瓦戈医生》
他从来没有比这次更生动的了解到,艺术不断关注的有两点:它永远在为死亡默想,而且永远在创造生命。一切伟大的真正的艺术,是模仿并延续圣约翰启示的。
——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日瓦戈医生》
【精彩试读】
在去帕姆菲尔住处的路上,医生觉得再也走不动了。他困倦极了。他无法克制睡意,这是一连几夜没睡够觉的结果。他可以回地窖睡会,可尤拉不敢去,利韦里随时都可能回去,妨碍他睡觉。
他倒在一块铺满金色树叶的小草地上,树叶都是从周围的树枝上飘落下来的。树叶像一个个方格似的交叉地落在草地上。阳光也这样落在这块金色地毯上。这种重叠交叉的绚烂多彩照得医生眼睛里冒金星。但它像小字印刷品或者听一个人单调的喃喃自语那样催人入睡。
医生躺在沙沙作响的丝一般柔软的草地上,头枕着垫在青苔上的手臂,情态蒙在凹凸不平的树根上,把树根变成枕头。他马上打起瞌睡来。催他入睡的绚烂的光点,在他伸直在地上的身子上照出一个个方格。他融化在阳光和树叶的万花筒中,同周围的环境合成一体,像隐身人那样消逝在大自然里。
……
一只带花点的褐色蝴蝶像一块彩色布片,翅膀一张一合地从太阳那边飞过去。医生睡眼惺忪地注视着他。它落在跟它颜色最相似、带花点的赫色鳞状的衫树皮上,并与衫树皮融为一体,分辨不出来了,如同尤拉在阳光赫阴影笼罩下,外人无法发现他一样。
……
树林里挂满五颜六色的熟浆果;碎米荠的漂亮的悬垂果、红砖色的发焉的接骨木赫颜色闪变着的紫白色的绣球花串。带斑点的和透明的蜻蜓,如同火焰或树林颜色一样,鼓动着玻璃般的薄翼,在空中慢慢滑行。
尤拉从童年起就喜欢看夕阳残照下的树林。在这种时刻,他觉得自己仿佛也被光柱穿透了。仿佛活精灵像溪流一样涌进他的胸膛,穿过整个身体,化为一双羽翼从他肩胛骨下面飞出。每个人一生当中不断塑造的童年时代的原型,后来永远成为他的内心的面目,他的个性,以及全部原始力量在他身上觉醒了,迫使大自然、树林,晚霞以及所有能看到的一切化为童年所憧憬的,概括一切美好事物的小姑娘的形象。“拉拉!”他闭上眼睛,半耳语或暗自在心中向他的整个生活呼唤,向大地呼唤,向展现在他眼前的一切呼唤,向被太阳照亮的空间呼唤。
但日常例行的事照旧进行,俄国发生了十月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