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懵懂的黄昏在不觉间悄然来临。随便走在一条小巷里,幽深的石子路上,不知何处,飘来了一首和着吉他的民谣。那歌声不疾不徐,悠扬婉转,令人惆怅。
有人说,它是一首缠绵的老歌,在暮色中低吟着往日的旧事;有人说,它是一幅精美的旧画,轻描淡写,便写尽人间的风景。这便是何夕酒馆,一间蕴含着诗魂画魄的故事驿站。
酒馆的老板娘名叫青铃。此时,正穿着一件深红色的旗袍坐在吧台前,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无意的搭在小肥那毛绒绒的脑袋上。以至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何时从口中溜出了一句:“今天不想听故事了。”
“青铃姐,你怎么了?”一旁的小伙计时雨,在听到青铃这话后奇怪的问。
“时雨,你看我最近有什么变化没?”听到时雨的声音,青铃缓过神,也同样的看着他问。
面对这个问题,时雨可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仔细打量着青铃,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最后只好毫无底气的说:“青铃姐,你比以前更美了。”
“你这孩子!”看到时雨这副为难的样子,青铃噗嗤一下笑了。“好了,不为难你啦。你有没有觉得,咱们酒馆最近悲伤的故事太多?再这么下去,我这青铃都快变成青苦瓜了!”
“青铃姐,你这是什么比喻?”听到青铃这般自嘲,时雨不禁也笑了。“说真的,我也觉得最近咱们酒馆的伤心人太多。搞得我明明是时雨,却整天梨花带雨。”
“喵。”原本昏昏欲睡的小肥,听到此时两人的对话,竟一个激灵挣脱青铃,从原本的吧台上跳了下来。
“哎呦,小家伙今天居然这么兴奋,看来我这酒馆是该变调了!”不等青铃这话说完,酒馆的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此刻,门口站着的是一位满脸笑容的男人,只不过他这笑,好像并不是什么正规的笑。
“老板娘果然名不虚传,漂亮!”这人一进门便喊到。只见他手提一个纸袋,边说边朝吧台走去。“这唱的都是什么啊!弄的比外面的天还阴暗。伙计,换大调。”说着,这人抬起手,朝乐队打了个响指。
“你到底懂不懂啊!这首歌是专门纪念梵高的,名叫《Vincent》。”这首《Vincent》是时雨最喜欢的民谣,看到这人一进来便如此恶搞,刚才的笑容瞬间就从时雨脸上消失了。“人家主唱现在弹的f小调,是最具感情深度的调性。换大调?那都成什么啦!”
“话说,我倒是挺想听听这F大调的《Vincent》,时雨,你去让他们变个调。”青铃倒是对眼前这人的提议很感兴趣。
“哦。”既然青铃已经开口,时雨也不好再说什么,无奈之下,只得抱着刚跳下吧台的小肥朝乐队走去。“小肥,走,咱们变调去。”
“这就对了。”看到时雨走远,这人迅速坐到青铃面前,砰的将手中的纸袋放到了吧台上,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泸州老窖。
“这位朋友,你知不知道我这里是酒馆,谢绝自带酒水?”
“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这里讲故事换酒的规矩。所以,我今天不是来喝酒的。”说话时,这人已将一把汽车钥匙拍到了吧台上。“我可不想酒驾。”他指着汽车钥匙说。
“那你到我这酒馆来做什么?”
“送礼。”
“给我?”青铃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于是她指着自己问。
“嗯。”
“送酒?”看着吧台上那写着泸州老窖四个大字的纸袋,青铃实在想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不懂讨姑娘欢心的直男?”青铃边想边打量着这人,只见他小麦色皮肤,肌肉紧实,显然是接受过专业训练并且常年高强度锻炼的人。
“不,这酒我打算留着回家喝。我要送的,是买这酒时候附带的赠品。”这人说着,意味深长的冲青铃一笑。然后,便伸手去掏他所谓的礼物。
看到这番情形,青铃终于确定,这人不是木讷,而是有意如此。她正欲发火,却突然听见酒馆中响起了F大调的《Vincent》。
F大调本就是一个温暖的调式,用此调唱出的《Vincent》明朗欢快,活泼风趣,甚至还具有一些谐谑的性质。只可惜,受原本f小调的影响,青铃还是从歌声总听到了一丝隐隐的悲伤。
“当当啷当,泸州老窖牌香水!”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仅有的悲伤。
青铃一转头,竟看到面前这人将一个粉白相间的纸盒递到了她的面前。“这位朋友,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你这泸州老窖牌香水?”尽管青铃确实对这泸州老窖牌香水很感兴趣,但她偏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谁曾想,这人听完青铃的话突然严肃的说了句:“因为你生活的很无聊。”
而听到这句话的青铃也突然变了脸色,显然这话出乎了她的意料。“我的生活怎么可能无聊?我喝过这么多酒,又听过这么多故事。”说着,青铃无意识的朝酒馆大门望了过去。
“但你走不出这间酒馆,或者说你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能出这间酒馆。”这人并没有反驳青铃刚才的话,但却一语戳中了青铃的痛处。“你没有户口,而且就连你的父母也没有户口。尽管你拥有着和周围人同等的生命,但却没有同等的权力。现在社会,没有户口也就意味着没有身份,不管你多么富有,你终究不会被社会承认。”这人一边平静的讲述,一边用刚拍在桌上的钥匙划着香水盒最外层的包装。“所以,这间酒馆根本不属于你,哪怕你是唯一的出资者,但它的法人依然是时雨。”
“你……”青铃不明白,眼前这人究竟是如何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既然这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有关她家的秘密这人又会知道多少?
“唉。”青铃不由地叹了口气。是啊,尽管自己从来不用为金钱担忧,可面对这间走不出的酒馆,她又何尝不是画地为牢,而陪伴她在这间牢里慢慢变老的,终将只剩这数不尽的美酒与故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回过神的青铃突然问。她正视着眼前这人,发现这人也在用同样哀伤的眼神回望着自己。青铃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尽管她极力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是内心却早已兵荒马乱。青铃赶紧低下了头,而最是这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看你紧张的,我又不是查户口,还能逼你交罚款不成?”看到青铃这般模样,这人立刻回过神,恢复了刚进门时没心没肺的状态。
“来来来,快看看我打算送你的礼物。”这人缓缓打开香水盒盖,盒中出现了一瓶镶嵌在白色泡沫中的粉色香水。这人本想取出香水,可谁知,香水瓶竟被泡沫紧紧卡主,任凭这人怎么使劲,却始终不得要领。
青铃看着眼前这个大男人与香水较劲的样子,实在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那个……这香水还是你回头自己拿吧,咱们先看产品信息。”最终,这人放弃了与香水的斗争,拿起刚才掉落在吧台上的香水说明书一本正经的读了起来:“品名:顽味香水;适合人群:一切适合纯粹之美的人;前调:西西里岛柠檬叶、绿色紫丁香;中调:紫藤、蜜桃花、红牡丹;尾调:黎巴嫩白西洋杉、甜麝香、琥珀……”
由于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香型名称,所以这人在朗读时断断续续,5分钟后,才总算生硬的读完了这张说明书上的产品信息。只是一抬头,这人却发现青铃正咬着嘴唇,盯着这瓶依然在盒中的顽味香水,眼中似有泪水在打转。
“天冷了,别总咬嘴唇,容易裂。”这人关切的看着青铃。“送你支唇膏。”说着,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只唇膏放到了青铃面前。
“你……”看到这支唇膏,青铃又一次愣住了。这支唇膏的名字不是别的,正是她最爱吃的一款糖果——大白兔。没错,大白兔唇膏,不仅名字相同,就连样子也是一模一样,白色的奶糖外壳,再加上里面的奶白色唇膏。
青铃熟练地旋转出唇膏,在嘴唇上抹了一圈,一抿嘴问道:“这位朋友,你什么时候再送我个老干妈口红?”
“额……”面对青铃如此意外的混搭,这人可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老板娘,我先走了。”这人迅速抓起钥匙,转身向门口走去。“告辞不送。”
“唉,等一下。”青铃在后面突然叫到。
面对这种突然地叫喊,若是换做旁人,即使不回头,至少脚步也会顿上那么一顿。可这人竟然完全不受干扰,继续流畅的迈着他走向门外的步伐。直到他再一次推开酒馆大门时,才转身对青铃说了句:“青铃,其实F大调的歌最好配淡红色衣服,你现在这件深红的就留给悲愁的f小调吧!”
砰的一声,门被彻底地关上。注视着微微摇晃的大门,青铃自言自语道:“朋友,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