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武志红在《为何爱会伤人》一书里提到,“我们成年后的人际关系模式,其实是童年时的人际关系模式的再现。长大后重新看一看父亲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你真实的父亲是怎样的?你是接受了它的真实存在,还是活在理想父亲以及白马王子的梦幻中?”

这周六就是父亲节了,写写我的父亲,重新审视一下我童年的人际关系,重新看待一下我真实的父亲。

我的父亲,在我仍旧不谙世事的青春年华,因为癌症永远的离开了我。

在他离开的14年后,我才终于释怀,敢于面对过去,写下与他共度的20年里,我记忆最深刻的故事。

从小与父亲共同的回忆并不多,父亲是一个木匠,擅长做木工、装修房子,家里大大小小亲戚的家庭装修,都是他负责的,不过他总是在外地出差,只有周末、甚至各几个月才回一次家。

小时候母亲是三班倒的工作,所以我一直和母亲住在外公外婆家,只有当父亲出差回家,母亲才会带我回到属于我们三个人的家。那个家原本也是爷爷奶奶和他们八个孩子的家,直到奶奶去世,那个木头房子就留给了家里最小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

那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二层木制房子,楼梯是高高的木楼梯,走起路来地板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房子里本没有马桶,父亲为了上厕所方便,在后房间的露台上自己搭了一个小房间,放上了电动马桶。

记得我小时候很惧怕父亲回上海的日子,因为要离开外公外婆宽敞舒适的家,去那个木制房子的家住,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而且和父亲母亲同处一室,时常能感受到他们剑拔弩张的关系,听到他们争吵,让我非常没有安全感。

印象中从没有过女儿和父亲的亲昵,只记得当我回家时,父亲会问我中午想吃什么,然后亲自跑去菜场给我烧上一顿好吃的。

听母亲说父亲会把我小时候拍的很像男孩子的一张照片放在皮夹子里,也会把我放在他自行车横杠的前座,送我去上幼儿园,可惜的是,这些我都没有印象了。

我只记得父亲会把我青春期在照相馆拍的照片贴在家里的墙上,挂在钥匙扣上,而那些照片在我现在看来简直不忍直视。

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情是我十几岁的暑假,父亲带我和几个堂哥堂姐一起去苏州玩,还一起庆祝了我的生日,那应该是十几岁娃娃能感受到最纯真的快乐了吧。

还记得高考要填报志愿那会,我忘记带户口本了,父亲开了1个小时左右的电瓶车从市区帮我把户口本送到了位于郊区的学校,户口本是用他的室内设计图纸包的整整齐齐的,拿到户口本的那一刹那,我很感动,仔细端详了一下父亲用来包户口本的那张精美的设计图纸,心里面突然有一个念想要是我长大能像父亲那样设计图纸应该也不错吧,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填写了一个我完全不了解、却和父亲工作如此接近的专业,建筑学。

父亲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和我说他十六岁那年在黑龙江插队的艰难往事,会和我说赚钱是多么的辛苦,偶尔也会问问我的烦恼是什么?或者让我给他唱首歌。而年少的我太不懂事,总是刻意的和他保持距离,不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真实的父亲在家族里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很幽默,家里的几个姐姐都喜欢跟他煲电话粥,他的侄女侄子也很喜欢和他一起玩,喜欢约上三五好友打麻将,现在回想起来,和父亲在一起的20年我始终没有把自己的心向父亲打开过,实在是太遗憾了。

得知父亲得病的那一天,我坐在公交车上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我心里蕴藏着巨大的悲伤,然而看到他的那一刻,却尴尬的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一句关心的话也说不出口。

在他得病的某一个父亲节,我亲手做了一个相框,放了我们俩的合照送到他医院。我买了贺卡,想写些祝福的话给他,却没有送出手。

念大学的时候,学校有个作业是做一个木制的铅笔盒,我当时手笨做不来,就简单的画了一张图纸,父亲当时正好化疗完在家休息,他拿出他的电钻工具和木板,在家敲敲打打一上午的时间帮我把铅笔盒做好了。无言的感动。

依稀记得父亲离世的那个上午,我清晨被妈妈从学校叫到医院,父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我在他病床前哭了很久很久。

此后,有几年的时间一直陷在极大的悲痛中,不知道也想不明白自己在父亲在世的时候做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的父亲受过上山下乡的苦,为了家庭和生计而苦苦奔波,对于他的女儿有深沉的父爱,可我在当下没法体会,也不会表达对他的爱。

如果以我现在的心智重新审视我们的父女关系,我想对父亲说,爸爸,让我再爱你一次吧,而这些,永远也只能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今天写下这些和父亲的故事,看似是在回忆往事,实则是在和过去无知的自己再见。

接纳发生过的一切,放下所有的遗憾,然后重生!

想念你,我最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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