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
迷雾重重，我奔跑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人性都是卑鄙的！卑鄙的！卑鄙的！”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冲过我的耳膜，在我胸腔回荡，似乎要把我的心给震碎！
我猛然睁开眼睛，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迷糊了我的眼睛，我侧身过去，一凡正躺在那沉沉睡着，我伸出手，抚摸着他俊朗的脸。
“小可爱，真抱歉，你没通过考核。”
起身，穿衣，开门，我腾空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01
山风“呼呼”刮过我的脸，天空已露出鱼肚白，每次完成任务，我都要到沧海亭坐一坐，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我没有回头。
钟叔苍老的声音传来:“小姐，恭喜你任务完成。这是丞相府送来的另一半酬金。”
“你收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很累，任务接得多了，我就越发不明白活着的意义。
钟叔走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三天前，钟叔接到来自丞相府的一个任务，丞相千金恋上穷书生一凡，而我的任务，则是勾引一凡，断了这个单纯千金的念想。
当然，我成功了，我从来不认为我会失败，爷爷说过:“人性都是卑鄙的！”我深信不疑，只要有一丝可能，所有人都会沉沦，更何况，凭借着我绝美的脸庞，我从没失手过。
几天后，钟叔说又有新任务了。这回是宫里的大人物，任务完成，酬金翻倍，任务失败，以死谢罪。
我轻蔑地笑了，“哼，我倒期待这世间真有痴情男子。”
目标是当今太子——清玄。据说这位残暴太子放着好好的皇位不去继承，非要娶一名民间女子。有时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相信爱情？
“人性都是卑鄙的，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们就会背叛”！
02
按照安排，我出现在天逸城的“点月酒楼”，“邂逅”当今太子清玄。
半个时辰后，目标出现。
他一袭白袍，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点了一壶酒，自顾自地饮起来，不知为何，他看上去并不像传说中的蛮横，而是忧伤，没错，眉宇间深深的忧伤。
隔着薄薄的纱帘，我轻挑琴弦，曲子是时下流行的《古巷青灯》。
曲罢，我缓缓起身，徐徐说道:“还请先生点评。”
他漫不经心地说，“姑娘满心苍凉，哪能弹得这靡靡之音？”
我心下一惊，径自撩开纱帘，盈盈上前，问道:“敢问先生，‘满心苍凉’意从何来？”
他抬起头，稍稍一愣。我心里冷笑，大约每个男人见我都是这副模样吧？
“姑娘绝世容颜，怕是命途多舛吧？”他垂下眼帘，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我索性也坐下，说道:“公子贵气逼人，必然也是身不由己了？”
他脸色稍稍有些黯淡下来，说道:“你的容颜，我的出身，在别人看来，是上天天大的馈赠，不想我们，却不堪重负。”
“不错，世人皆苦，上天不会恩待任何一个。”
03
我跟清玄渐渐熟悉了，他时常听我弹弹琴，与我聊聊天，我终于明白他的忧伤从何而来。
他自幼性格和善，却不得父皇喜，他的父亲、当今天子，逼他在十岁时，亲手杀了一名宫女，而这名宫女仅仅是不小心折断了御花园的牡丹而已。
“我迷上了杀人的感觉”，清玄伸出双手，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我控制不住它了！”
“是的，一旦犯下罪行，就会痴迷上它，我们被恶魔牵引，替它彰显邪恶的力量，因为人性皆卑鄙。”我太能理解清玄了，一如我这些年，凭着美貌吸引着人们堕入魔道，若说起初是爷爷相逼，如今爷爷已作古，我却贪恋上邪恶的力量。
“人性皆卑鄙？”清玄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看来你我倒是有不少相似之处。”
04
有时，清玄会带一个女孩子来，女孩纯净如雪，她也许不如我的美貌，但她却轻灵干净，不像我这般，满目苍夷。
有时我嫉妒她，有时我却于心不忍，不想伤害她。清玄说:“她就是我的救赎，能带我走出黑暗。”
他说这话时，我心下酸楚。难道在黑夜中前行的，只剩下我一个了？也许我该走了，不愿意再继续这个任务。
我与清玄，本就是相同的人。我们都在各自的环境里做了很多错事，我试验了很多人性，终于明白最丑恶的就是我自己。
如今，清玄一心向明，我却一心向暗。
清玄意外地将我拥入怀中，此刻，我不明白自己是成功了？还是彻底失败了？
他说要带我一起走，“我们两个人，在黑暗中过了这么久，以后，我们远离尘世，可好？”
他兴奋地跟我讨论逃亡计划:“只要能过了玉林关，到了漠北，就能脱离父皇的掌控。”
“好，我们一起。”我把手轻轻覆在他手上。
他深邃的眼睛看着我，我看到他眼里流淌的眼泪。我靠近他的耳边，亲吻他的耳垂，清玄伸手将我揽入怀中。
05
三天后，玉林关，风沙起，迷了我的眼。
我没有遵守与清玄的诺言，我把他的女孩带来了。我只配去地狱了，但我去地狱之前，要把你送入天堂。
“你们快走！！”我嘶吼着，沙哑的声音那么陌生，我脸上的血腥味传来，我终于不再倾城了吧？
已经跨上马的清玄，却抛开缰绳飞身下马，用手中的马鞭奋力一抽，马儿独自载着他的女孩冲进了茫茫大漠！
清玄朝我跑来，他满脸的灰尘，泪水与血液混合在一起。
“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我绝望地朝他咆哮。
他只痴痴地看着我。
“不要这样！你快走！求你了！”你怎么能不走呢？你是我的全部寄托啊，你要带着我这颗爱你的心生活在光明之中。
一支箭“嗖”地刺进了我的胸膛，我低头看了看，血从胸口呼呼流出，我对他惨然一笑:“这回，你该走了吧？”我倒在地上。
清玄“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着，声音在玉林关回荡，这声音苍凉又恐怖，我看见他，笑出了眼泪，他蹲下来，将我抱入怀中，轻声说道:“你输了！我自由了！”
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要撕裂我的心，我有些明白了，却似乎也不太明白。
清玄继续说道:“我早就明白你的身份了，父皇说，只要我能过你这关，我就自由了！”
我释然地摇摇头，说:“你还没有自由，真正自由的人是我！你继续生活在黑暗里，我却解脱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我嘴角的血，温热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他拔出我胸口的箭，我听见箭刺入他身体的声音。他笑了，说:“看，如今，我也同你一起解脱了。”
看，地狱彼岸花已开！下辈子，我们只愿清白一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