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落:魔族少主
尤乐:方壶仙岛少主
逢蒙:罹落下属
心月:罹落下属,狐狸
罹落气息渐匀,面色由危转安,已然沉沉睡去。尤乐替他将被子盖好,自己也是筋软骨麻,疲惫不堪。正待盘膝静坐,行气活血,门一下子被打开。
逢蒙站在门口,半边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眼睛里有种小人得志的嘲弄。
尤乐有些诧异,只觉他的周身泛起一股黑沉沉的灰烟,心里咯噔一下,“这厮不怀好意。”
“姑娘替殿下医治完了吗?”他的声音阴阳怪气,似笑非笑。尤乐打起精神,尽量装出神采奕奕的样子,“他已经没事了,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逢蒙非但没走,反而缓步走上前来。
尤乐心里直打鼓,“你还有什么事?”
逢蒙大笑,“姑娘失了半颗真元,已是元气大伤,而殿下至少也得半月后才能恢复,姑娘说我讲的对不对?”
尤乐最看不惯这种怪声怪气的阴险模样,也不喜拐弯抹角地谈话,正要脱口损他几句,突见他眼露杀气,知道不妙,便说,“你说的当然不对,他一醒来就能活蹦乱跳,功力不知比以前涨了多少倍,我是天神之资,吸天地之气,沐日月之辉,别说半颗真元,就是把真元全给了他,我也没事,逢将领不用担忧。”
逢蒙一听果然愣住,随即却又发出怪癖的笑声,“如果逢蒙在殿下未醒之际将他杀死,他岂不是没有活蹦乱跳的机会了。”尤乐一听也哈哈大笑,大笑不止,仿佛遇到了世上最开怀的事,尤乐心想,我打不过你,先大笑乱你的心神。
逢蒙大喝,“你笑什么?”
尤乐止住了笑声,“你这个黑魔头,真不知神仙的事,我的真元刚落入罹落体内,他全身就有了一层至刚至阳的护体,你要是来杀他,只会重伤自己。要不你过来试试。”
逢蒙有些踟蹰,但见尤乐的神色,分明就盼着他靠近,等着看好戏,是以不敢冒进。
尤乐说道:“话又说回来,听说你是罹落身边最勇猛最值得信任的猛将,怎的想要杀害自己的主人呢?”
逢蒙整张脸纠结在一起,怒气冲天,悲愤交加,“因为他害得心月生不如死,心月是我的挚爱,我要为它报仇。”
尤乐一听,恍然大悟,“原来你爱上了那只小狐狸,罹落只不过将她打回原形,废了修为,锁在藏心洞里,他既有这个本事治她,也就有这个本事重新使她还原,你何必要担这欺师灭祖的罪名行大逆不道之事呢?”
“哼!”逢蒙怒气依旧,“他要是能回心转意,我就不会这样做,魔族中谁都知道罹落刚愎自用,心胸狭窄,我不是没有求过他,可是第一次求他,他就已经发怒。心月本有两百年的修为,我同她约好要一起修炼成仙,如今她成了一只普通的狐狸,朝花夕拾,性命不过十年,转瞬就会生老病死,幸好老天有眼,若不是罹落心脉损伤,我又怎会借这个名目找到你。”
“我明白了,其实是你想要我的血,用来帮助心月永葆青春,再帮你们羽化成仙,连辛苦修炼的时日也节省了。当然,顺道除了你的主人。”
逢蒙冷笑,“方壶少主果然聪明。”
尤乐道:“心月暗中害人,而你背叛主人,你们真的很登对。就算你们再怎么修炼也不会荣登仙神之位,成为真正的神仙都必须行大善,做好事,怀仁心,积大德。你们先天就不良,最多不过当个散仙,至多两百多年的寿命,到时也会魂飞魄散,想要天长地久,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逢蒙怒不可遏,却也有些相信尤乐的话。
尤乐见势而行,“我有个法子,我可以带心月到方壶潜修。你放心,就算一只小虫小蚂蚁小蝴蝶小蜻蜓,只要一飞到方壶就会沾染仙气,假以时日都能成仙,我再教她个修行之法,保证能入正道之门。而你,法力高强,根基深厚,只要脱了魔族,找个灵山修行,我可以推荐你到灵鹫山,由我的幽濂师兄亲自指点,很快也能得正果。到时你们积累阴德,广结善缘,成为真正的神仙,神仙美眷,双宿双飞,岂不逍遥快活。
“我会当今夜之事没有发生,反正罹落已经睡着,根本不知道。你的心思都因心月而起,而心月被罚一事却因我而起,我帮你们得个圆满,岂不是两全其美。”尤乐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法子妙不可言,“呵呵,我真是太聪明了,不佩服自己都不行,你说呢,黑猴子?”
“我凭什么信你?”
“方壶尤乐言而有信,在此立下重誓,如果我骗了你们,天打雷劈,灰飞烟灭,这下,你总信了吧!”
逢蒙眉梢眼角的怒气不再鼎盛,正值游移不定之际,水燕怒气冲冲闯了进来,“逢蒙背信弃义,意图蒙害殿下,水燕要替殿下收拾你这个叛徒!”说毕就提剑向他刺来。
尤乐头疼:她来送死,蠢呆雁!
水燕在闯进门之前本就被逢蒙打晕受创,不过几招就已落败跌倒在地,逢蒙几个重脚狠踩过去,踩得水燕口吐鲜血,一脚将她踢到墙角,水燕拼了命爬过来死死拽住他的脚跟。尤乐大叫,“住手!”一声闷雷响过,尤乐见势不妙,逢蒙的双眼变得比鲜血还要红艳,嘴唇乌紫,头发散乱。
尤乐听无烬提过一种嗜血狂魔,只要杀心一起,就会触发心中的魔性,非要手刃数百人才肯罢休。
逢蒙杀死水燕,转过头瞪着尤乐,虎眼暴戾凶残,尤乐乍见也觉心惊肉跳。
只见他高举长剑,大声怒吼,“我不会信你的话,心月爱的是他,我要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我才能跟心月长相厮守!”
尤乐蓄积真气,提高嗓门大叫,“你看后面!”逢蒙被她的吼声震住,略一迟疑,尤乐朝他飞射了一支银针,逢蒙闪避开。尤乐丢了几个烟炮挡住逢蒙的视线,趁机抱着罹落穿墙逃出。
尤乐使出一招“百步穿杨”,像离弦箭矢一般既快又准地纵越树林找到了谷中一处山洞暂且安息。安顿好罹落后,盘膝坐下,只觉脚步有些虚浮,失了半颗真元确然不像从前那样轻快飘逸,健步如飞。
一夜无危,第二日辰时,罹落悠悠转醒,看到正在打坐的尤乐,哑然失笑,只因从未见过她如此正经的样子。尤乐关切地问他,“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罹落唇色依旧苍白,声音尽显疲惫,“你为何要救我?”
“想救就救,没什么原因?”尤乐脱口而答。
罹落毫不承情地说,“我并未要你救我。”平常人一听这话只怕就要生气,明明救了他的性命,他非但不感激,反而说我并未要你救我。但尤乐心胸开阔对这些事丝毫不见敏感,说,“是啊,是我自愿救你的。”
罹落道:“既然你使我欠了你的情,你有何目的,直说。”
“我能有什么目的呀?我又不缺什么,又没什么做不到的事。”
罹落疑惑地看着她,不知说些什么。尤乐眼睛一睁,笑嘻嘻地看着他,罹落心跳有些加速,她的眼睛比夜晚最璀璨的那颗星还要明亮,既想每天见到这样的眼睛,又想避开她的目光,“你看着我干什么?”
尤乐笑着说,清脆的声音一滴一滴沁入罹落肺腑,“我想起来了,你把我的葫芦和绳子还给我。葫芦本是你的东西,我耍了个小手段夺了过来,但它都跟了我这么久了,你又用不着,现在只需你亲口说一声送给我,它就是我的了。”罹落怔了怔,说,“行。我送给你,它是你的了。除此,没别的?”
尤乐说,“没别的了。”罹落问,“真没别的了?”尤乐想了想,“哦,我还想吃醪糟小团子和玫瑰百果糕。”
罹落暗自好笑,“我其实是想问你,你救我究竟……你是怎么想的?”
尤乐心想,他一向干脆爽落不拘小节,为何此番纠结这个问题,便说,“我把你当成我的朋友。”
“朋友?”
尤乐点了点头。
罹落问,“朋友是什么?”
尤乐惊呆了,他问什么是朋友,他难道没有朋友?尤乐说:“朋友就是在雪中送炭,在痛苦中安慰的人,得意时他能与你把酒言欢,失意时他能替你分忧解愁。你没有这样的朋友吗?”
罹落心想,活到此刻,万年的光景,说短不短,上万年,我的朋友?心头默默叹息,雪中送炭,痛苦中安慰,与我把酒言欢,替我分忧解愁?谁?在哪里?根本就没有,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吗?小时候与他有过一段很短的交情,但已遥远而又模糊了。我身居高位,万魔之上,独生独死,如孤魂野鬼,焉有朋友,其实本来有一个的,但是那太遥远了,我性情孤僻,毫不顾念,而那个朋友,估计也早将我忘了吧。
尤乐从未见过他这幅失意的样子,知他父母早已仙逝,祖父远在天外,祖母不知去向。从小孤孤单单在寂寞中长大,肯定没什么朋友,觉得他有些可怜,“我就吃点亏吧,我愿意当你的朋友,我已经将你当做我的朋友,你呢,对我是怎样?”
罹落心头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突听到山洞外不远处有一阵探察的脚步。
尤乐只顾着说话,竟差点将自己身处险境这事儿给忘了,三言两语简略地向罹落说了逢蒙意图谋害之事。
罹落不屑一顾地说,“我在昏睡中隐约听到了打斗声,一醒来看到这个山洞就已经全明白了。逢蒙的险恶之心早被我看穿,这么快动手,简直是自寻死路。”
尤乐听后大喜,“你有办法对付他吗?”罹落说:“没有。”
没有?既然没有,这厮为何还说得这么轻松?尤乐歪着脑袋冥思对敌之法,心想,要是无烬在这儿就好了,我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操心
罹落优哉游哉平躺了下来,“小泼鹅,想出馊主意了没,敌人快到了。”
“别催啊,我就快想到了。”
逢蒙在洞外大吼大叫,声色俱厉,威胁恐吓。尤乐说,“他很顾忌,不敢进来。”罹落道:“我们也不能出去,僵持不了多久,他势必会硬闯进来。”尤乐敲了敲山洞墙壁,“我不能用法力将它弄破,这样会惊动那只黑猴子。有办法了。”
罹落问,“黑猴子?”尤乐道:“就外面那家伙呀,西瓜头,晦气脸,朝天鼻,巨蛙嘴,扇风耳,给我第一印象就是一只黑猴子。”罹落大笑,“我从未见过猴子是长成这样的。”
尤乐笑道:“嘿嘿,打个比方而已。”
尤乐从头发上拔下一枚碧玉簪,朝墙上划了一个不大不小圆,“这叫摧枯拉朽簪,半柱香后,圆内的石壁就会化成粉末,到时我们就能从孔中悄悄出去了。”
罹落道:“你能确定在半柱香内,黑猴子不会冲进来取了你我的性命吗?”
尤乐蹑脚走到洞口边,从耳朵里掏出十余支银针插在地上,走回罹落身边小声对他说,“只要他一走进来,就会踩中我的麻针。中了我的麻针,两个时辰内都别想动。”罹落说,“他难道不能跨进来,飞进来?”
尤乐道:“你说得对,我再多插几根。”罹落说,“你保证你的针正好对着他落地的脚底?”
尤乐说,“他翻个筋斗能有多远,大不了隔五步插一根,他想不中都难。”
罹落笑着说,“万一他不进来,而是将我们逼出去呢?”
尤乐柳眉倒竖,“你能闭上你的乌鸦嘴吗?那只黑猴子是个傻帽儿,绝对会中我的招。”罹落似笑非笑,不再言语,饶有兴味地看她布置一切。
逢蒙本不惧尤乐,正待闯进来,忽听到罹落的笑声,固住了脚步,对他畏惧已深,竟不敢上前。
“这厮也太笨了吧,居然朝洞里薫浓烟。真当我们是凡夫俗子了,这点烟有什么能耐。”
罹落道:“这不是普通的烟,而是魔族特有的毒烟,你我只要吸进去了一小撮,就会全身溃烂,化脓致死。”尤乐大惊,“啊,这么恶毒,怎么办?哦,我想起来了,你以前也从袖口喷出来过,害得我的脸长了个大痈疽,丑死了。”
罹落问,“你怎么没来找我给你治?”尤乐说,“你当时要蒸熟我,我还敢来找你。”罹落道:“都说了是吓唬你的。”尤乐道:“反正我自己有办法治,早治好了。先别说这个了,你有没办法对付这个毒烟。”
罹落说,“这个毒烟跟我袖口里的毒烟不是同一类,你的玉簪借我一用。”尤乐拔下玉簪递给他,罹落用玉簪朝墙壁上刺了个小洞,尤乐说,“让我来吧,你还没恢复元气。”尤乐“叮叮叮叮”在墙壁上刺了二三十个口子,罹落说,“差不多了。”尤乐担忧地问,“这么小的孔,烟雾跑不出去啊,我们还是撞墙走吧。大不了被他追上,血斗一场,好过坐以待毙。”
罹落一把将尤乐按进怀里,尤乐说,“你干什么?”罹落道:“我的衣衫能够避毒,你的鼻孔最好贴近我。”说毕用袖子捂住了嘴,尤乐说,“这样不好吧,我岂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罹落道:“随便占,我不介意。”尤乐说:“可是我介意啊。”
罹落喝道:“生死关头,不拘小节,这般婆婆妈妈,不要命了吗?”罹落推开尤乐,“你想死,尽管吸吧。”
尤乐朝罹落靠近,“我还不想死呢,你把你的袖子借我。”说毕,就去抓罹落的手臂,罹落缩手不让她抓,烟雾滚滚蜂拥,扑鼻而来,尤乐猛扑到罹落身上,将罹落压翻在地,头已缩到他的肩臂处,鼻孔紧贴他的胸口。
罹落道:“小泼鹅,你斯文点!”尤乐道:“生死关头,还讲什么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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