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小说家、批评家E.M福斯特的《小说面面观》迄今为止仍是有关小说批评的出色入门书,是更权威更系统的批评著作的有效补充。本书是1927年春作者受邀参加英国剑桥三一学院主办的年度克拉克讲座的演讲稿集合。
克拉克讲座在关于英国文学领域的系列讲座中或许是最著名的。它不但将著名的或一度著名的评论家和学者网罗殆尽,而且在过去的五六十年间还不时邀请到文学人文领域的著名从业者,譬如历史学家、戏剧家或诗人担任讲席。
福斯特是从来不吝于为了友谊牺牲批评的,但是他是明确表明过宁肯叛国也不肯叛友的人,人先于艺术是福斯特终生服膺并时常念叨的信条之一。如果一本批评著作引不起任何怨言,肯定沉闷无比。很显然这本书是引爆了评论的,尤其对司各特和亨利.詹姆斯的评论。不管怎么说这本著作颇耐人寻味,值得细细品读。
本书从七个侧面讲了小说的创作:故事、人物、情节、幻想、预言、模式与节奏,其中也包括叙事角度等等。其中还包括一个导言和结语。让我们来一一解构。
1、导言:小说定义。
小说是具有一定长度之散文体虚构作品。一定长度指不少于五万字。
然后作者讲了批评家应有的品质。
小说是一种创造性的艺术,批评家必须眼界开阔,否则一事无成。一个人若能选择一个有价值的学科并洞悉其所有的真相并精通其周边学科的主要真相,那就没有比这更令人欢欣鼓舞的了。那时他就可以随心所欲而不逾矩了。真正的学识当属人类可能成就的最高成就之一。作者指出真正的学识是不可言传的,真正的学者更是凤毛麟角。我们现在这个时代都是伪学者。书还没有读懂就急着分门别类,而且喜欢把“天才”挂在嘴边,脱离著作本身与时代潮流混乱缠绕在一起。
历史不断发展,艺术恒定不变。对一本小说的最终检验将是我们对它的感情,就像对友谊或别的任何我们无法精确描述之物的检验一样。
2、故事:小说的基本层面就是讲故事。
对故事的喜爱来自人类原始的好奇心,它是最低级最简单的文学肌体。然而对于那些被称作小说的异常复杂的机体来说,它又是至高无上的要素。
故事是对依据时序安排的一系列事件的叙述。时间是无法超越的存在。日常生活充满了时间感。生命中时间之外的东西,我们称之为“价值”。价值不用几分几小时计算,而是用强度来衡量。日常生活由两种生活组成:时间中的生活和由价值衡量的生活两个方面。“我只见过她五分钟,可已经值了”。这句话就包含了双重的标准。
在小说中,对时间的效忠是强制性的。时间是无法否定的存在。时间的顺序一旦毁坏,势必将所有理应取而代之的一切连带毁灭,旨在表现价值的小说只会变作不可理喻的谜团,因此成为毫无价值的废物。比如美国女作家斯坦因的作品,她力图将时钟打成碎片而且磨成粉末,像播撒俄赛里斯(古埃及主神之一,统治已故之人,并使万物自阴间复生。)般遍撒世界,她希望将小说从时间的暴政中解救出来,在其中只表现价值生活。动机崇高,但她失败了,因为抽离时间的小说什么都表现不了。
伟大的小说,不但在时间中展开,也同样在空间中展开,而空间感,只要不威胁到我们,总是令人振奋的,而且可以如同音乐般余音袅袅,荡气回肠。比如《战争与和平》,它的伟大,来自那广袤无垠的俄罗斯大地,事件和人物不过点缀其间,来自俄罗斯大地上那所有的桥梁和冰冻的河流、森林、道路、花园和田地的总和。它以其庄严伟大震惊着我们的眼睛,以其宏伟响亮震动着我们的耳鼓。《战争与和平》中的上帝是空间,而非时间。
一部好的小说要有音律之美。故事是声音的仓库。它要吸引的是耳朵,它并不提供韵律和节奏。它与演讲有相通之处。
不够好的小说故事时间序列被安排得过了头,随意的故事安排自然导致情感的松弛和见识的简陋。一部伟大小说的基础绝不可能仅仅是“理所当然”,它应该有所超越。人类存在的真理需要更好被讲述。这是小说家的责任。
未完待续,人物等部分明天再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