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煮好的米饭,热气腾腾,有淡淡的米香味,舀两勺子到碗里。用汤匙从油碗里轻轻挖起一小勺白色凝结的猪油放在饭上,趁热把猪油跟饭拌匀了。一粒粒硕大的米裹着油,泛着诱人的光泽。
瞬时猪油香味四溢,丝毫不觉得油腻。口感如何就不知道了,因为即便我盼了一整年,最后还是没能吃上一碗猪油拌饭。
每天早上,我捧着一碗稀饭,心不在焉慢吞吞地吃着。站在小院子的门口,那个位置刚好能望到堂妹三姐妹在厨房里急匆匆地吃着早餐,他们吃的是猪油拌饭,配生花生,偶尔是炒花生米。
堂妹一家那年要建新房子,饮食极为节俭,三姐妹的早餐从来都是最省钱的猪油拌饭,午饭晚饭常常是配花生米或者地瓜叶,偶尔会有些肉。
我自小跟着奶奶和大伯一起生活,每日三餐都是吃稀饭,一年四季都如此,除了特殊节日里需要煮干饭拜神外。我爱吃的有炒花生米-所以年纪小小牙齿就坏了几个,豆腐干煎五花肉,和烧鸭。即便这些常能满足我的肚子,却怎也比不上那碗猪油拌饭带给我的诱惑,或许,或许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吧。
婶婶是个强壮彪悍的女人,把一家人收拾得服服帖帖,每个孩子都特别勤奋听话,所以堂妹三姐妹每天早上都是固定的早餐,刚好一碗。她们也从来不觉得腻或抱怨之类的,所以在我看来,那饭简直就是越吃越好吃的。当然,因为怕婶婶,我从未敢跟她提过。
奶奶不煮干饭,即便是偶尔煮干饭时所有的饭都装到一个个的小碗里供佛祖或各类神仙先享用了。我每天早上捧着一碗稀饭,丝毫找不到快乐的感觉。
那猪油香味常在我梦里萦绕,口水横流,还多次把我扰醒了。
奶奶和大伯都不爱吃干饭,我又不会下厨,所以我从来不敢主动提。厨房里有猪油,醋盐,酱油,这些就是所有的调味料。一次不记得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常常)嫌弃菜不合口味,赌气地在碗里加了酱油拌稀饭,那味道竟然是神奇般的好吃。淡淡的酱油香味,吃完还意犹未尽,再来一碗。偶然的一出,不小心成了我日后也特别爱吃的酱油饭。当然,是要偷偷来的,奶奶看到我不吃菜的话会生气,于是偷偷把碗里的菜全部往堂妹的碗里送。他们午饭、晚饭都会端着碗出来门外慢慢吃,偏偏早饭就只在厨房里吃。我实在是想不通。
可我源源不断的热心始终没能点醒她们任何人,我不好意思开口,也从来没有人发现我的小心思。后来气不过,酱油稀饭也少吃了,因为不管碗里的肉和菜多不好吃,我都不忍心把它们丢掉,奶奶可是半粒饭掉在黑黢黢的地板上都会捡起来吃掉的。
那一年,时间过得很是漫长,每天都似乎在饥饿中度过,于是疯狂吃零食。
长大后,常想起那猪油饭香味,想起小时候的时光。奇怪的是,多年后自己终于有机会自己煮饭时,却没有吃猪油的习惯,也没有那么急切地非要吃上那样一碗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