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孩的耳朵里塞着耳机,耳机里的声音应该很响,因为女孩听不见她自己的哭声。她用手捂着嘴,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想哭出声来,就让眼泪轻轻地抚摸冰冷的脸颊吧。只是女孩不知道,她的哭声早已经淹没在她耳机里的歌声里。
会是什么样的歌,能让一个行走在大街上的女孩泪流满面。是失恋的歌曲吗?女孩会想起那个曾经爱过,曾经走过一段岁月的男子吗?会想起跟他一起骑着单车看日出日落的岁月吗? 那时的阳光是不是特别温暖,那时的岁月是不是特别温馨,而如今,车来车往,那个曾经年少的他是否还会愿意骑着单车,带着一个心爱的女子去看日出日落。就算真的还会,也不再,永远不会再是她了。或许是另一首歌,关于亲情,关于友情,关于失去,关于不再,关于永远……
我不知道女孩在听什么歌,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我只是静静地跟在她的后面,看到她抽动着柔弱的肩膀,看着她无力地拖动着她的双腿,看着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看着她终于无法控制停在路上痛哭失声。
似乎,也只能看着。我知道,此时的她,只是想要一个完全属于她的空间,可以让她痛哭,让她流泪的空间,这样的空间容不下任何人,哪怕是最亲的人,更何况是我这样一个陌生的人。
女孩哭累了,她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看天,然后竟然挤出一缕微笑,重新拉了拉身上的背包,快步地走了。我想,也许她的耳机里放着的是那首歌吧:想你的时候,我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
我也抬头看天空, 快要下雨了,天空一片暗黑。
然后有冰冷的东西慢慢地滑上我的脸。是雨吗?是下雨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低下了头,我对着自己说:到家了,记得要微笑!
(二)
她的背影很是瘦削,我只依稀地看到,她似乎在推着一个轮椅,她的步伐于是就很轻很轻,似乎害怕这平坦的大道有什么细小的石子会磕着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对她无比重要的人。
相濡以沫的伴侣?因为生活中的某一件不太幸运的事情暂时不能与她携手一起在这绿地上感觉春意?那么,她扶着轮椅的手会不会时不时地去握住另一双手,让微笑依然荡漾在对方的脸上。即使遇到了不愿意遇到的灾难,但只要有一个人微笑着相伴,就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下台阶时,轮椅突然地一歪,她紧张地抓住了,几乎用了全身去抱住,不让那轮椅倾斜。我快步上行,想去帮一下。她已经把轮椅硬硬地拽了上来,脸上竟然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小姑娘,谢谢你。轮椅上的人轻轻地微笑着对我说,他的脸上果真是恬静自行的笑容。我的心一片灿烂。
她不说话,对着我笑着点点头,用手轻轻地把披在他身上的毛巾重新拉好,然后又慢慢地朝着夕阳西下的远方走去。她的背影很是瘦削,但我分明看到了坚强。
(三)
他跳动着从两辆车间走出。对着门口的邻居笑个不停。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岁月留下的苦涩,有的,全是安静的幸福。老伴着,微笑地停在一边,看着他,什么也不说。等他笑够了,就轻轻地挽起他的手。走。我们去逛逛。他于是大声地对邻居喊道:我们去逛逛了。回来再跟你聊啊。他拉起老伴的手,把那只同样苍老的手紧紧地挽在臂弯,就像一放手就会失去似的。
邻居目送着他们慢慢离去,回转身对身边的人说:不容易啊。老人老年痴呆了好几年了,就只认识他的老伴,真不容易啊,天天陪着散步,天天就是带着一个可能随时走丢的孩子啊。
我愣在那里,朝老人们前行的方向看去。他依然紧紧地挽着老伴的手,整个身体几乎都要贴了上去。他的老伴,安静地走着,手静静地被他握着。阳光下,他们俩的身影是那么地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