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三月说,等天气好了,就一定带你去公园里走走,要去那种免费却又柳媚花明的公园,这样,我们悄悄进入,便没有人会把你拦下。而你也可以如愿的,在草丛里打滚,在盛开的春花中欢乐的奔跑。
三月听我说完之后,乖乖的摇了摇它那白色的大尾巴,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又叼着地上的黑羊怪绕着屋子愉快的跑了好几圈。而后乖乖的躺在地上,露出它的大肚皮伸出尖锐的爪子试图勾住我的手臂。
我看着它呆呆的模样,溢到嘴边的笑容逐渐开始变得苦涩。三月它不知道,那个曾经将他抱回家的大男孩再也不会回来了。
时光悄悄的倒回到三年前的夜晚。记得那天晚上的天气是极好的 ,只是加班了无数夜的我,早已失去了欣赏夜景的那份心情。唯一的奢望便是我那张窄小且单薄的木床。而事实上,我确实那么做了。
正睡的迷糊的时候,隐约听得谁的手在门上轻敲了3声,紧接着便是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本想起身出去看看,可身子骨实在是犯了懒,丝毫不想挪动。或许是我心里头笃定,是他回来了。
“知微,知微,快醒醒,”他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将身子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只伸出一直手在空中探了探,而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身体以示回应。
一阵轻微的哼几声传入耳中,听得不太真切,可足够让本在迷糊的我瞬间清醒。
“怎么了,你受伤了。”我急忙坐起,试图检查他的手臂。他半跪在地板上,手臂交叠,那姿势确实有着诡异。
“没有。”他笑的很温柔,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灭。
我伸手去拉他,他手臂垂落,有一个白色的小东西自他的双臂间跳落下来。似乎是得到了解脱,它跑的很是欢腾。
我欣喜的去追它,它虽然个头小但跑的极快,我也不恼,只是有趣的看着它在屋里碰壁又倔强的起身。折腾一会之后,它也累了,乖乖的趴在地上喘着气。我悄悄走进它,抚摸它背脊上的皮毛。而它并不反抗。
“知微,给它起个名字吧。”沈周,我的男朋友,此刻已经换好了睡衣,笑意盈盈的看向我们。
我看向地板上蜷成一团的白色毛团,皱眉苦思。可想来想去,总觉得那些名字都不属于它。直到沈周搂着我深深入眠的那一刻,我还用力在想它的名字。
说来也怪,第二天伸手关闭手机闹钟的那一刻,一个名字落入了我的心里。我连忙拍了拍身边尚在熟睡的沈周,“三月,它叫三月。”
“好,知道了,它叫三月。”沈周应着我的话语呢喃了一句,继续翻身熟睡。而我着急的起身看向地板,上面空空如也,寻了寻之后发现小东西自己滚到了床尾,正仰着肚皮呼呼大睡。
我开心的抱起它说道:“三月,你叫三月。”
这便是我与三月故事的开始。那个深夜注定与众不同。
“三月,你跑慢一点。”三月刚打完疫苗,为了安抚它那颗受伤的心,我格外开恩放开它,让它在小区的草坪里面跑一跑。
可它哪里会听我的,它一岁了,正是贪玩的时候。它愉快的奔跑在柔软的草地上,在低矮的小树丛里寻着麻雀的踪迹。它像一个小猎手一般勇猛的扑向猎物。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心里有止不住的笑意。因为我知道三月它是头温柔的公犬,它不会伤害那些可爱的林间伙伴。
但沈周并不这么想,他觉得三月是小兽,一不留神便会从人眼皮底下逃走,小区里面人口繁杂,万一三月不小心将人抓伤了,若是碰到不讲理的人,可是会出事的。他就此事连连唠叨了很多次,可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他在一旁陪着的时候,我就牵着三月,慢慢的走着。可若他不在,我总能找到合适的时候,带着三月在小区里面较为僻静的地方,一起欢乐的奔跑。我的三月才不会伤人呢。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三月惹事了。他追着院子里的小母狗奔跑的时候,不小撞倒了别人家的小女孩。
出事的时候,那小孩独自一人从单元门里走了出来,而她的母亲则在后面拎着两大袋垃圾跟在她的身后,也就是倒个垃圾的瞬间,小女孩许是看到了三月和小母狗,便走了过去。
此时三月两岁了,听话了一些,可毕竟玩心正重,当小女孩笑着靠近他的时候,它定是以为自己遇到了可以一起玩耍的对象,便伸出爪子向女孩扑了过去。三月的力气自然是比小女孩大多了,女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女孩的母亲闻声走来,大声的训斥着我。那话语别说有多难听。后来,是沈周急急忙忙赶来,向小女孩的母亲连连道歉,还赔了些医药费,这才算了事。
事后,我有些不高兴。我抱着三月埋怨道:“又不是我们三月的错,而且那小女孩根本没受伤,凭什么要给她母亲这么多钱。”
沈周看着我和三月无奈的说道:“知微,三月不懂事,你还不明白么。以后不可以了。若是你想,等空下来了,我们就一起带着三月去郊区的大公园,到时候你和三月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好吧,我撇了撇嘴,却还是将沈周的话记到了心里。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一转眼三月快三岁了。
沈周告诉我,他下个月就能完成了在B城的项目,马上就回来同我和三月团聚。电话里的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安抚他早些睡吧,明天还得去工地盯着,注意安全。
他不肯,又在电话里低声诉说着对我的思念,直到最后我不得不威胁他赶紧睡觉。挂完电话的那一刻,我呆呆的想着,似乎从交往开始,每一次的通话,沈周都是最不舍得挂断的那一个。
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关心,都浅浅的落在了我心里。也许这次等他回来,有些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
那一晚,三月睡在我旁边一夜好眠,而我亦在梦中乐开了花。
但我从没有想到,天这么快就变了颜色。
电话进来的那天,我正在公司准备着下周的演讲稿,因此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我并没有立马接起,反倒是被它弄的有些心烦气躁。
可那电话反反复复的打了好几次,我只好停下手中的工作,接起电话。我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个日常的推销电话,毕竟那样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
厌厌地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对方传来万分焦急的声音:“是沈周的女朋友知微吗,我是沈周的同事,沈周他出事了,我们目前无法联系上他的家人,喂喂......你在听吗?”
“在......我在。”心慌乱成一团,他说的话,我依稀的记住了一些。挂完电话之后,一条带着医院地址的简讯很快进来了。
我顾不上收拾,急忙把三月送到门口的宠物店,便坐车赶往B城。
我到的时候,沈周的病房里站了很多人。他的母亲悲伤的伏在他小姨的肩膀上,而他的父亲则沉默的站在一旁。
我杵在门口,脚底下像钉了钉子一般,半步也挪不动。沈周的小姨看到了我,拍了拍她母亲的肩膀。他的母亲向我走了过来。
“知微,你来了。去看看沈周吧。”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沙哑和颤抖。
我手指紧攥,心底早已慌乱成一片,我告诉自己一定不是那个最坏的结果。我慢慢的靠近他,那个好久没见,我亲密的爱人。我想他起来抱抱我,温柔的告诉我:“知微,我回来了。”
可这一次他没有,他安静的躺在床上,头上围着一圈很厚的纱布。他们告诉我,沈周死于高空坠物所致的颅骨粉碎。我问他们,“他的安全帽呢?”
沈周是工程师,他每次去工地的时候都会带着安全帽,而他知道我会担心,从来没有不戴的时候。
“他本来是戴着的,可准备离开工地的时候,发现一个正在搭架子的工人没戴安全帽便在施工,于是将自己的帽子脱下来让给了他。也就是在那时,高架上的工人不小心碰落了砖块,砸到了他的头上。“
我的沈周,亲爱的沈周。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我。我们不是约定好,等回来就带三月一起出去玩。而且,沈周,你知道吗?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沈周的葬礼,我没有去参加。周围的人觉得不解,纷纷劝我送他最后一程。可我执意不要,我是个脾气很倔的人,平日里也只有温柔的沈周能劝的动我。可现在,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转眼三月已至,正是春光无限好。但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我看着满屋子的回忆,却再也等不到我的沈周。
三月安静的趴在脚边,开心的吐着舌头,一如从前。三岁的三月,或许依旧以为那个常常给它煮瘦肉吃的沈周只是如以往一样出差未归。
可我知道,纵使一切都变了。沈周他一直在。
他会对三岁的三月温柔的说:“三月,祝你生日快乐。”
我抚了抚三月的脑袋,将它用力的抱到胸前,让它的小耳朵紧贴着我的心房。
三月,你听到了吗?
文丨路茴
感谢文字,让你我相遇。人生路很长我们一起慢慢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