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南唐李煜)《浪淘沙令》
我穿行在广袤的黑森林里,一不小心陷入了黑色梦魇里,猛兽穿行,魇兽将我困在沼泽里,血盆大口的巨兽,獠牙突起的蛇蟒向我靠近,我即将葬身于此,没有悲伤,没有慌张,只有格外的平静,远方星辰乍现,遥不可及的美丽,我面对死亡最大的遗憾竟是我没有死在绝对的黑暗里,星辰的对比下,我愈加羞愧。
我没死,或者说刚刚是我的一场梦,我穿行在我的梦里,杀死了我的魇兽,它再也无法困住我。我听见前方不远处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恍恍惚惚的走着,跌跌撞撞的朝他奔去,忽而将至,却只不过是泡影,倏然湮灭,我怅然若失的跌坐在地,恍然间看见他拉着我向前走去,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我就那样心甘情愿的跟着他走,不顾后果,不计代价,不知道走了多久,没有丝毫疲倦,那人忽然消失了,没有任何迹象,得到而又失去的感觉真的难以言喻,你看,谁能陪你到最后,你坚定不移的选择的还不是忽然就失去,梦里都是如此。
我从梦中惊醒,听见熟悉的呼喊声,那样亲切的咒骂,催赶着我去上学,匆匆吃完早餐往学校赶去,卖豆腐的阿叔和我吆喝叫卖着,卖烤肠的阿婆招呼着我去,我这一次买了,因为这一次我拥有从未有过的零花钱,这一次没有人送我去学校,我可以自由支配这些钱买我想买的一切。这是愉快的一天,和朋友一起玩游戏,还被老师表扬了,晚上和朋友一起步行回家,远远的就看见奶奶在路口等我回家,爷爷坐在门口抽着烟,沉默不语,默默看了我一眼,在我即将走进屋里的时候忽然拉住了我,疲惫痛苦的笑着“走到这就该停了,你该回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消失,逐渐透明的爷爷,以及他嘴角疲惫的弧度都在极速消失,我愣在原地尚未反应过来,耳边传来刺耳的声响……这一切都不复存在,或者说,这些从未存在过。
摸索着关闭了所有的闹钟,盯着天花板上的圆晕发呆许久,漠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是熟悉的宿舍,起床洗漱,恍然间大梦初醒,泪水夺眶而出,心里却空洞的不知为何哭泣。他终究还是来了,这是他走后第二次出现,在我即将忘记之际。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明知是梦,却迟迟不愿醒来。是魇将我拖进梦的漩涡里,也是他无情的将我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