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墨西哥自杀神到父母的哀求,她用一生诠释“活着是为了牵挂”
读三毛《不死鸟》,看她如何在爱与责任中,与死亡周旋
这是我第三次看见三毛直面死亡的命题,每一次,都藏着她骨子里的深情与倔强。
第一次是在《万水千山走遍》里。彼时三毛游历墨西哥,这个神秘国度的神祇如繁星遍布——日神掌光明,月神守暗夜,风神携远讯,雨神润大地,还有孕育生机的玉米神,以及独树一帜的自杀神。三毛对玉米神和自杀神祇情有独钟,尤其探寻自杀神传说时,得知他自缢于枯树之上,不禁感慨:“世上无论哪一种宗教,都不允许人自杀,唯有墨西哥竟有这样一位神,真是件有趣而别具深意的事。”那时的她,对死亡带着旁观者的好奇,仿佛在窥探一个遥远的谜题。
第二次是在父亲的信中。知女莫若父,父亲从她常挂嘴边的“好就是了,了就是好”里,读懂了她对红尘的勘破,也察觉到她心中藏着随时抽身离去的念头,那些云淡风轻的话语背后,是让他心惊胆战的隐忧。
第三次,便是此刻我读到的模样。有刊物向三毛约稿,题目直白得令人心悸:“如果你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你将会去做些什么事?”
这个问题,三毛想了很久,始终没有落笔。荷西听闻后好奇追问:“你会去做些什么呢?”那时三毛正在厨房揉面包饺子,头也没回地嗔怪:“傻子,我不会死的,我还要给你包饺子呢!”
话音刚落,荷西的手臂从身后轻轻绕上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那拥抱带着无声的珍视,直到饺子端上桌,他才不舍松开,眼底的朦胧尚未散去。这份欠稿三毛终究没写,答案简单却固执:“我要守住我的家,护住我的丈夫。一个有责任的人,是没有死亡的权利的。”
这世上,父亲、母亲、荷西是她最深的牵挂。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人尚在,她便不能死,哪怕是神,也无权将她从所爱之人身边夺走。
可后来,荷西先一步离去。三毛搬回父母身边,某一日谈及死亡,她轻声说:“如果我选择自己结束生命,你们要想明白,对我而言,那将是幸福的归宿。”
母亲的眼泪瞬间迸涌而出,拉着她的手反复哀求:“你再试试,再试试活下去。不是不给你选择,只求你再试一次。”父亲坐在黯淡的灯光下,脸色苍白,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你讲这样无情的话,便是叫爸爸活在地狱里。因为你既然已经说了出来,我这个做父亲的,日日都要活在恐惧之中,不晓得哪一天,就会突然失去我心爱的女儿。如果你敢做出这样毁灭自己生命的事情,那么你便是我的仇人。我不但今生要与你为敌,世世代代都要与你为仇——因为是你,杀死了我最心爱的女儿。”
那一刻,三毛的泪水如瀑布般汹涌,喉咙像被堵住般说不出一个字。房间里只剩死寂,唯有彼此压抑的呼吸。许久后,父亲缓缓站起,一步步慢慢走出。母亲的脸在昏暗中仿佛无声抽筋,满是心疼与绝望。
三毛曾说,先走的人是幸福的,留下来的从来不是强者。
她曾满心愿意,在亲人构成的生命圆环里做最后离世的那一个——因为她比谁都清楚,不论谁先转身,终究会把思念与痛苦的苦果,留给世上牵挂的人。
可她终究食言了。荷西走后的第十一年,三毛还是奔赴了那个“幸福的归宿”,把曾经最不愿留给亲人的苦果,终究留给了年迈的父母,留给了所有爱她的人。
重读三毛的《不死鸟》,总被她字里行间的矛盾与深情打动。她曾对墨西哥自杀神情有独钟,带着对死亡的好奇与疏离;却又因荷西的拥抱、父母的哀求,甘愿扛起“活着的责任”,说“有责任的人,没有死亡的权利”。
荷西离世后,她的世界少了最重要的牵挂,那句“死亡是幸福的归宿”,藏着常人难以体会的孤独。可她终究是念着父母的,那句“世世代代与你为仇”的哀求,让她在绝望中多撑了十一年。
写这篇文字,不为解读三毛的选择,只为记录她对爱的执念——无论是对荷西的烟火情深,还是对父母的牵挂不舍。她的“想死”与“想活”,从来都不是矫情,而是最纯粹的深爱。
愿每个读到此文的你,都能读懂三毛的温柔与决绝,也能珍惜身边的牵挂,好好活着,好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