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浮云散(十三)

洗沐已毕,乌发仍是一丝不乱挽在脑后,换了件家常白竹布衣裤,涂了面脂,合上镜匣。

窗外有月,却是极细的一牙,反衬得两三颗星格外明亮。推开窗棂,让微风略吹进来些,南国的春夜就没那么闷热。

她耳里是听见拐杖声由远及近的,依然有条不紊收拾东西,整理床铺。那声音便在身后停住了。

“夜了,老爷怎么还不歇着?”她没回头,手上折着旧衣裳,素花,黯淡的颜色——好像是秀巧过门那会儿,全家人做新衣,她惦记那匹新鲜花色的料子,是老爷说做长辈的人了,玉卿又病着,你打扮得花枝招展成什么样子,自那时起,花艳霞听了他的话,浑身上下就都换了模样。

方世藩的手搭在了她肩上,“明天叫裁缝来,再做几身新的吧。”

她挪开身子,把衣裳收入柜中,“几十岁的人了,还折腾什么?”女人么,打扮给谁看?现如今哪里还会再有这样的心思。乡下规矩多得很,以前玉卿是正室,正色是她的,头等的料子也是她的。况花艳霞做小,旗袍再不能穿,袄裙不太显腰窍,也用不了时新洋绸,她糊涂时不是没闹过,闹了也只是越发衬出她刁蛮蠢笨,不知高低进退。人哪,都是一次次磨出的明理与懂事,不甘心有什么用,谁又有义务去安抚你的不甘心?

再转身时,他已经自己坐到了床边。

她叹口气,出门打了热水过来,服侍他洗脸泡脚,搬了凳子坐下,把他那条不太灵便的腿搁在自己膝上推拿揉捏一阵,至他脚心微微发热,才又去净了手,过来为他更衣。

“老爷和佩佩是新婚,怎好冷落了她?”她低头解开他外衣纽扣。

他一如寻常,打开双臂,“三个月还算什么新婚?难道你就不是我太太了?”仿佛是无法驳斥。

确也没有心力甚至没有兴趣与他争论,至远至近,至亲至疏,忽然都没有多少区别了。她脱下他外衣,另在柜中取了一床被子并排铺好,“那老爷先睡吧。”她到桌前吹熄蜡烛,挨着床边侧身躺下。

不多时,方世藩的手从另一床被子里探过来,从她后背滑至颈间,摸索着去解她的盘扣。他的身体随之贴近,下巴上的胡茬扎在她后颈。

她整个人僵硬下来,不动,不说话,没有任何反应。手活动到第二粒盘扣,始终没有成功,身后人忍不住将手挪到她胸前大力揉搓,炽热的唇沿着她颈后向耳后细细密密地慢慢啄过去。

半晌,她依然一动不动,僵着身体,没有声音,没有回应,连呼吸都极力控制得平静舒缓如常。

方世藩粗重的呼吸与忙碌的双手似是徒劳,被她的冷淡无言讽刺着。他忽然泄了气,松开了手,从她的身边挪开,侧身与她双背相对。

她松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心死了,就连身子也一起跟着死了一般,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悸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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