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年前,山坡上开满了金黄或者粉白的小野菊的时候,我回到了家乡。
那个群山环绕的小山村,梯田里的稻子正由青变黄,我常常骑着妈妈的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在田野上穿行,惊起几只潜伏在稻田里的白鹭,张着翅膀慌乱的飞行。车子在石子路上蹦跳着,风里一阵一阵稻香,似有若无。
有时候,赵润来找我,我坐在赵润电动车的后座上,穿越那条废弃的国道,去她的家里。
一路上落叶缤纷,道路两旁古老的行道树,高高的直入天空,地面上的树影摇晃着就如同浅滩里的游鱼,落叶在车辆的身后追逐,阳光从后视镜里刺过来,一道道银白。
山坡上的油茶结满了茶籽,爷爷和奶奶带着草帽,拎着蛇皮袋子,一大早去茶林里摘茶籽。我常常躺在门前的秋千上,透过水杉树的树枝,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村子里一片寂静。天空澄澈的就如同是一片碧蓝的湖泊,一群一群的飞鸟不时从头顶划过,一声一声的叫唤着。
隔壁那两个不到一岁的孩子,常常爬到我的怀里,她们的妈妈要洗衣服或者做一些家务时,我就成了临时的保姆,那时,我是一个无事可做的闲人。
我常常拿着一本书,躺在门前的秋千上,想着我未来的路,这时,孩子们忽然冒出来,趴在我的怀里,我看看孩子的脸庞,看看孩子身后碧蓝的天。
孩子们的口水常常淌到我的脸上,身上常常忽然一热,又被尿在了身上。我正要责怪,他们咬着手指头望着我咯咯地笑,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不禁也咯咯地笑起来。
有时,我做好饭菜,爷爷和奶奶还没有回来,于是,我戴上草帽,将帽带儿在下巴上打一个蝴蝶结,把门合上,向埋在群山里的那一片茶林走去。
那应该还是初中或者高中的时候,有一天,我和赵润突发奇想的背上书包,想去爬山远行,我们爬到山顶,躺在山顶的草丛里,身下的野草如同一根根刺,将皮肤刺痛着。
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太阳躲在云的后面,空气闷热的似乎是要下雨,我们双手枕着脑袋,望着天空,就这样看着,直到眼睛酸痛。
起身回家之前,我们立在山顶的草丛中远眺,群山如同起伏的海浪,一层一层的远去,在视线的尽头,天空和群山彼此交融,分不清伯仲。
我们脚下的山谷里,开满了山茶花,如同一团团冬天的雪,将整个山谷覆盖着。
路边的草丛中,偶尔冒出来一棵离群的茶树,树枝上挂满了拳头大的雪白的花朵,在从云里漏出来的光晕里,在山谷那一大片绿茵草地上升起的薄雾里,山风微微的吹拂,鸟儿在眼前来去。
我又来到那一片山谷,踩着挖土机推出来的新路,那一大片山茶花已经没剩几棵,还记得往年摘茶籽时,整个山谷里热闹的的景象,正想着,爷爷和奶奶从茶林里钻了出来,那茶林没人照看,几近荒芜。
我身边的野菊花,金灿灿的,几只蜜蜂在花蕊上爬来爬去。
爷爷佝偻着背,将茶籽背在肩上,我挽着奶奶的手,我后面慢慢的跟着,正午的太阳在头顶上如同挂在门庭上的镜子,将我们照耀着。
池塘边的银杏树,一片金黄,落叶在风中旋转着,在池水上漂浮着,风吹起的涟漪彼此碰撞着,交融着,我端着吃饭的碗,坐在门槛上,看着屋外,爷爷和奶奶坐在身后大厅的桌子旁,安静的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