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十月末,确实没有什么可看的风景,叠翠流金的秋日美景已姗然走到了尽头,银装素裹的冬雪华服还未来得及上妆。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我踏上了旅途。其实,并不是为了去看风景,而是那颗始终揣藏着无限风景的心。
我喜欢在路上。
落坐在开往北屯的列车上,为能有这样一次单独的旅行感动了许久。默默看着车窗外的景物缓缓向后移动,我知道我终于在路上了。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独自去旅行了,哪怕是这样短短的行程,都让我倍感珍贵,想要时间能够为我慢一点。
守着车窗,我贪婪地搜寻着外面的一切,哪怕是荒滩戈壁,却也是眼前最美的景色。难到不是吗?城市里喧嚣拥堵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楼群和阴霾暗淡的天空,何以与这宽广、辽阔、高远相媲美。人压抑的久了,心也渐渐的木了,大自然是最高级的疗愈师。
天色在列车奔驰中渐渐暗下来,车厢内的灯光将我的身影倒映在玻璃窗上,遮住了外面的一切,我不得不收回远眺的视线,可我怎能睡去呢?那颗束久了的心如脱缰的野马还在窗外的戈壁上驰骋,注定这是一个无眠之夜。那么,就静静地躺下吧,让身体随着列车哐当哐当地晃动,即使在梦中,也不会忘记自己真真切切地在路上。了。
翌日,7点20列车准时到站,好友差了老公去接我。回北屯,我时常住在她家,那种典型的“牧民生活”总是让我羡慕不已。夏天,有花红叶绿、蔬果瓢香的院落平房“夏窝子”;冬天,有装修精致、宽敞时尚的百平米楼房“冬窝子”。每年的“五·一”和“十·一”,在我们欢度节日,也正是季节更替的时候,便是他们冬夏迁徙的日子,最让人羡慕的还是自种自养的蔬菜蛋禽,农药时代,能吃上纯正的绿色食物,他们可不是一般的美滋滋呀!这不由的让我感伤起来,在妈妈身体好的时候,我家那间小院的树荫下,也曾有最美好的田园时光:啃着地里刚摘的酸酸甜甜的西红柿,陪妈妈聊着她的青春,那是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岁月静好。
按照计划,第二天,我和朋友取道哈巴河,前往此行的目的地——铁列克乡。那是一个座落在喀纳斯景区的小村庄,云雾缭绕、山峦叠障、木屋栅栏、牛羊成群,就是这样一个秀丽的山村,让我魂萦梦绕,坚定了我此次的行程。或许,从小就生长在偏僻的山沟里,骨子里深藏着对山和土最浓厚的情意,以至于我对这一切,是那么的向往。
一个好旅伴凭添了旅程许多快乐。一同前往的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邻家兄长,多年不见,岁月已将孩时稚嫩的脸庞雕刻的棱角分明,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坚毅和豁达,只看外表,似乎功成名就跟他毫无联系,脸上永远写着谦逊。其实,生活给了你多少磨难,就教会了你多少生存的本领,无形中也锻造出趋于完美的性格。真的不要报怨生活不公,应该多想想,自己的努力够不够?也千万不要相信,原生家庭是你人生的局限,眼前的这个人,便是最好的见证。曾见过那些和我们一样生活在穷山僻壤,小小的时候一起嘻笑玩耍过的其中几个孩子,他们的现况,确实没有能够突破这个宿命,那种让我心酸的感觉,并不为他们所知,在他们看来,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的。想要过怎样的生活,只取决于你自己,是贫穷或富贵,是快乐亦或悲伤。
车子行驶在省道319线上,沿途的风景依然惹人喜爱,将头偏向右边,可以看到额尔其斯河谷里枝干裸露的林带,随着蜿蜒的道路,穿过戈壁和山丘伸向天边,眼前是一片高远深阔的景色。这一切,不由得让我有了“好汉畅言当年勇”的劲头,也或是因为有个好听众的缘故,滔滔不绝的我,沉浸在前尘旧事中,那时候的理想、无畏和执著,让生命充满了力量。也曾欢欣雀跃,也曾悲伤气馁,那曾是最真实而丰满的青春。多年后,当转过身来,再看那个从前的自己时,她似乎演绎着别人的痛与乐,当初的欣喜和痛彻不再牵动我的心。想想看,过去,现在,未来,又能怎样,终究会成为过眼烟云,终究不能永恒。
从北屯到哈巴河,途经叫做布尔津的小县城,红房绿瓦,尖顶别墅,像似掩映在丛林中的童话城堡。本来,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强冷空气入侵,有中到大量的雨雪,可这一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没有丝毫变天的迹象,真是天公作美呀!想必是老天爷也怜惜我这可怜人儿难得出来一趟,就不煞风景了。
我和朋友并不知道铁列克乡的路怎么走,在布尔津县城通往白哈巴村的叉路口我们停了下来,等候在县城工作的同学作我们的向导,他们还带来了上山吃的肉和零食,一直引着我们送到山脚下。然而,山里山外两重天,后来的状况也出乎意料。这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行车的路面,从干燥慢慢变得潮湿,从潮湿慢慢变成薄薄的冰层,车内的温度指示器显示,室外温度到了零下摄氏3度。朋友是个做事警慎的人,他将车停靠在路边,步行仔细观察了路况,他说,一切要以安全为前提,任何时候,做自己有把握的事情,对自己负责,对别人负责,我钦佩这种做事风格。
虽然进山的路铺了柏油,但是路面却不像以前那么宽阔。因为是上山,一路漫坡,随着山形,道路变得蜿蜒崎岖,多了许多急弯。路边的草丛,在我们不觉中,一点点收藏着霜雪,渐渐地,车窗外竟然变成了灰白色的世界,车轮开始有些滑移,朋友调整到四驱。本来滔滔不绝的我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不敢大声说一句,生怕话音的重量,都会影响车子的前行。
离铁列克乡30公里处,已经是银色的世界了,路面满是厚厚的积雪,山与山之间、山与路之间已没有了明显的界线,漫天飘舞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将天地渲染成一色。那一刻,我站在雪地里,想要对着高山大声呼喊:“我来了!”不需要有人回应我,我只想告诉自己,我真的来了!然而,我并没有那样做,只是默默地矗立在雪地里,任由冰凉的雪瓣飘落在我的身上,眼里盈满了的不知是雪花还泪水,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雪越下越大,从山上下来的车告诉我们前面起雾了,能见度不过两三米,我知道我们只能到这里了。看着我落寞的样子,朋友说,很想去的话,我们可以继续,但是,大雪封路,我们要在山里困几天才能下来。我很清楚自己是不会再继续了。再见!亲爱的铁列克,我已经来过了,此行不遗憾。因为,我内心的呼喊,已经穿越了风雪高山,连同那颗爱你的心,到达了你那里。
直到最后,我才说到此行的目的地,有一个我要看望的人,是那种即使在一起不说一句话,都不会觉得尴尬的一个人,是那种即使许久都不联系,都不会觉得陌生的一个人,是那种不问、不说、不看都知道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