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摊前

“大声点，读！”

“你有病吧，我读个锤子？”

一脸老实样的中年老板看着递过来的一张A4打印纸，上面鬼画桃符，满是字迹。

哐当，一坨锤子砸在他头顶的石灰墙上，惨白的石灰粉末呼啦啦掉他一脸。

“大声点，读！”手上的纸抖了抖，迎着风，皱褶又展开。

他搓着眼睛：

“不是，你也得让我看得懂啊，这写的都是些铲铲？”

哐当，一柄铲铲插在他颈子右边，水泥都插出一个深坑。

啊的一声，他吃到了一口石灰粉。

“大声点，读！”抻平那份手稿。

“喉咙呛到了哦，个先人板板。” 咳嗽咳嗽咳嗽

哐当，一块先人板板捅在他张开的胯下。

尿了出来。

男老板想想忍住了

硬是没敢把“妈的胯子”骂出来。

这是公元2000年的2月14号，海口局部地区有小雪。

校际一号路上，姑娘上穿粉红小背心，下面一身嘻哈风格的宽腰牛仔裤，屁股后面一串铁链响叮当。手里抓着一百份传单，见人就发。买西瓜的，来一张，卖西瓜的，来一张，买菠萝的，来一张，卖菠萝的，来一张。她发传单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双手捧着恭敬递上，然后被草草扔进垃圾桶。她不是，她是用内力把手上A4稿纸一张一张镖出去。

于是，那一天的校际一号路就出现了喜闻乐见的这一幕，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像水果忍者一样把所有人手上的水果一一镖破，换来一身红黄蓝。

但始终没有人敢接近她，

尤其是卖甘蔗的大妈。

或许有那么一两个胆大的，也只敢拎起扎在水果上的纸飞镖，看一眼上面的内容。

传单上，是一段叫做《圣瓦伦丁之花》的对话。

女：“第一次过情人节，送我花吧。”

男：“还要送花啊？菊花成吗？”

女：“你送来试试。”

男：“哈尔滨冰雪大世界男孩走到最大的那个冰屌前面，不对是冰雕。”

女：“嗯嗯。”

男：“背对着女孩，裤子一脱。”

女：“死去，不是那个。”

男：“想那男子好大的手劲，内裤，保暖裤，毛裤..竟一口气都扯了下来。往旁边游客的脸上瞎甩。”

女：“变态年年有。”

男：“女游客见了都纷纷去捡。”

女：“男游客见了都纷纷去揍。”

男：“男孩大腿哆嗦着，撅起臀部…”

女：“妈的你正常点。”

男：“男孩右手食指一个猛子扎进身后洞穴里，伸进小肠，伸进大肠，伸进盲肠，伸进直肠，伸进十二指肠…里抽出一大束玫瑰。”

男： “Surprise！情人节快乐。”

“女孩流着泪说 谢谢你给我送的红玫瑰。”

“男孩也流着泪说 不，我买来的时候它还是白的。”

“游客听闻，衣服也不捡了，集体起立鼓掌。”

“只要一路上看得见你的微笑，只要一路上有你，痛..痛一点也愿意。”

男孩的五官流出了五彩斑斓的液体。

“啪！”女孩一巴掌甩过来：“老子要的是菊花！”

完

总之，那张纸上写的就是这么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那位姑娘也正是拿着这张纸在要求书店老板大声朗读。

“我说姑娘哎，街上那么多人，你何必为难我哟。我只是个开店的噻。”

“开店？”姑娘抓了抓有点下滑的响叮当，“你为什么不卖西瓜！”

噗，一个西瓜在他脑袋上炸开。

“姐姐喂，因为我是开书店的噻。”

“书店？你为什么不卖菠萝！”

看着她大力抄起的菠萝，书店老板热泪盈眶，眼前一黑。

“哭什么哭。”女孩似乎是有点心软。“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放下了手中的大菠萝。

看着他脸上的石灰粉：“男孩子学人家擦什么粉。”

一脸宠溺。

“那明明是你刚刚…”

噗，一个菠萝，该来的还是要来，让你懂。

“你还敢反抗？啊！老娘光着膀子镖飞镖从校际一号路镖到校际二号路，连镖三天三夜，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穿这点，不冷吗？”老板奄奄一息。

“哎，你为什么不问我眼睛干不干？”

“噢噢，那你眼睛不干吗？”

“我他妈说的是眼睛干不干的事吗！”

姑娘最后一镖镖了出去。

昨天夜里，跳动的聊天窗口。

李瑞祥在校外的廉价公寓里，收到了女朋友谢芷汀的消息。

像每一对热恋中的男女一样，节日前夜自然是有说不完的绵绵情话。

女朋友希望在两个人第一次共同度过的情人节里收到一束玫瑰。

李瑞祥像往常一样，用打哈哈的口气，随手写出《圣瓦伦丁之花》，逗姑娘一乐。

说着，这就算是你的情人节礼物了。心里却在想着怎么在最后一天里弄到买花的钱。

但是，该死的，李瑞祥是个作家。

作家，呵呵，只不过是人前自夸，李瑞祥自己清楚，他不过是小说网站上靠每天一万字打卡才赚得到房租的平凡写手而已。火腿肠在他眼里就能算肉菜，吃泡面中颗卤蛋就能感激涕零。拿命买花？

“那你有什么愿望？”他女朋友是神一样的存在，没事就用这种神爱世人的口气招呼他。

“当然是希望自己写的故事大家也能够喜欢阿 …”

“别他妈说了，这个做不到。来点实际的。”

李瑞祥感觉再这么抒情下去谢芷汀能把菜刀从网线那边扔过来。

“《海贼王》的漫画我都收集齐了，只差三十七卷，我想…”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筹来钱的办法。

“好好好，我知道了。”谢芷汀不耐烦地下了线。

书店老板：“啊？第三十七卷？那本我还没有进货呀。”

然后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

其残酷之程度，不忍再述。

情人节这天傍晚，雨夹雪后的夕阳十分漂亮。

李瑞祥在家中搓着冰冷发硬的脚趾，打着字。

楼下传来整齐划一的朗读声，说是朗读声，不如说是生命受到胁迫时动物本能的吼叫声。

只听到楼下：“男孩右手食指一个猛子扎进身后洞穴里，伸进小肠，伸进大肠，伸进盲肠，伸进直肠，伸进十二指肠…里抽出一大束玫瑰。”的读书声。

每个人都拿着一张A4大小的打印纸。声情并茂地读着那篇《圣瓦伦丁之花》。

他静静的望着窗外。火烧云下的念诵好像基督徒虔诚的祷告，一切都宁静了下来。

宁静了下来。

谢芷汀咚咚咚地跑上楼，绯红的脸上薄薄一层汗珠，笑道：“知道我给你带了什么？”

李瑞祥微笑。

她拿出一本沾满了血渍的《海贼王》第三十七卷：“送你的，情人节快乐。”

“你也快乐。”他变魔术般掏出一把火红的玫瑰。

“你哪来的钱？”

李瑞祥指着房间里空空的书架：“卖掉了啊，那些。”

傻笑

“操，你不晓得老子要看的，好不容易凑齐一套！”

谢芷汀一把玫瑰糊了上去。

从此以后，李瑞祥真的只能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