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枷锁》摘选7:“他已经把底线放到最低,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妥协,也愿意承担更为堕落的耻辱,只求自己的情欲能够得到满足。”

菲利普爱着米尔德里德,米尔德里德却跟一有妇之夫米勒跑了。然而,当米勒发现她怀孕后就抛弃了她不辞而别,米尔德里德回头向菲利普求助。

菲利普悉心照顾、陪伴和无偿供养着米尔德里德,生下孩子后,还出钱把孩子寄养在乡下。

菲利普以为他和米尔德里德的二人世界终于开始了。可是,米尔德里德不久就爱上了菲利普的朋友兼邻居哈里·格里菲斯,一个同样在医学院读书的学生。

哈里是花花公子,擅长讨女性喜欢,和周围很多女性有交往。米尔德里德明知如此,仍然无法自控地痴迷不悟。她向菲利普借钱,准备和哈里去原本计划好与菲利普同往的巴黎之旅。她向菲利普保证,待哈里周一回自己家乡后,会和他做个了断,从此为菲利普做什么都可以。

本文即从此处摘选,请大家欣赏毛姆是如何描述这段情欲枷锁的。

文中括号内容为我自己所加。



礼拜一终于到了,菲利普心想,这水深火热的日子也总该回归平静了。他看了看火车时刻表,发现哈里可能搭乘的最晚一班回家的车一点以后出发,所以米尔德里德应该坐几分钟之后的车赶回伦敦。

他想去车站接她,但又想到米尔德里德说不定想一个人静一天。她可能晚上回家后,会给自己写封便条寄来,万一没听到她的信儿,就第二天一早去她住的地方瞧瞧。

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恨格里菲斯,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对米尔德里德,尽管经历了这么多事,却还是有种发自内心的渴望。他很庆幸海沃德(菲利普的朋友)前天下午不在伦敦,因为当时他正心烦意乱,会一时失控把所有事儿都说给他听。

海沃德肯定会震惊于他的懦弱。米尔德里德已经把身子给了别的男人,可菲利普却还巴望着让她做情人,要是让海沃德知道了这事儿,一定会鄙视他,甚至会大惊失色,觉得他既窝囊又恶心。

然而,不管是窝囊还是恶心,他有什么好在乎呢? 他已经把底线放到最低,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妥协,也愿意承担更为堕落的耻辱,只求自己的情欲能够得到满足。

(然而,米尔德里德又骗了他,在空等了几天后,菲利普去米尔德里德住处寻找,却发现她已打包行李不辞而别了。菲利普一度绝望,想到投河或者卧轨,最终还是离开了伤心地,回到了牧师伯伯的家里。但是,潜意识中他仍盼着米尔德里德能联系他。-此部分的详细内容略去。)



(回到伯伯家后。)

邮差每每叩响大门,菲利普的心都怦怦地跳乱了节拍: 说不定是伦敦的房东太太把米尔德里德给自己的信转寄过来了。

可他心里清楚,根本不会有什么信。脑子冷静下来后,他终于能比较清醒地思考问题了。

逼着米尔德里德爱上自己不亚于缘木求鱼,煎水作冰。男人到女人、女人到男人之间互相传递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化学物质,能让一方沦作另一方的奴隶?

也许可以图省事儿,将它称作一种性欲的本能。可假设只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会对某个人有强烈的冲动,而对另外的人毫无兴趣呢? 这种情感是不可抵抗的,理智无法与之抗衡。友情、感激、利益在它面前都失去了效力。

他既不能在性这方面吸引米尔德里德,所做的一切也就根本无法影响到她。这个念头令他作呕,令人之天性显得肮脏不堪;他忽然意识到男人的心里尽是阴暗面。

米尔德里德对他冷若冰霜,他就以为她天生就是性冷淡,她贫血病弱的外表、薄薄的嘴唇、干瘦的身子、贫乳窄臀和没精打采的样子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可忽然之间,她竟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情欲,愿意为了春宵一夜而放弃所有。菲利普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跟米勒鬼混在一起,这太不像她的作风了,她也根本不可能解释清楚。

但现在看到她和格里菲斯的风流韵事,菲利普明白了这只是旧事重现:一股放纵难抑的欲望让她如醉如痴,神魂颠倒。

她为什么会为这两个男人所吸引呢? 他们天性猥琐粗鄙,都会说些恶俗肤浅的玩笑话来迎合她的低级趣味,可最能拿住她的恐怕还是他俩身上那种赤裸裸的、充满肉欲的魅力。

她假装风雅斯文,削尖了脑袋想往上流社会挤,却无奈在现实生活中饱受打击,瑟瑟发抖。肉体的官能于她而言是肮脏而不体面的,普通的事物她也非要找个委婉的词儿来形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更贴切地表达语意。

比如这两段风流情史要是让她自己来形容,就会这么说:那两个男人的残忍兽性犹如一根鞭子,抽打在她白嫩瘦弱的肩膀上,她因耽迷情欲而浑身抽搐。



他想起自己研究出的哲学理论,感到讽刺至极。因为真到了关键时候,这套大道理却好像并没有起多大作用,也不知道思想是否真能在危急时刻给人提供帮助。

在他看来,左右自己的力量似乎生根于内,又仿佛来自于外,就像驱赶着保罗和弗朗切斯科的地狱飓风。(《神曲》中的情节:弗朗切斯科被许配给乔凡尼,却爱上了乔凡尼的弟弟保罗。乔凡尼得知后将这两人杀害。)

他想过将来应该怎么做,可不知为何,真等到需要行动了,反而在本能和情感的支配下败下阵来,活像一架由内外两股力量共同作用的机器。

理智充其量只是个旁观者,事实鲜血淋漓地暴露在眼皮底下,却无力干预:像伊壁鸠鲁所描述的诸神,踞于九天之上看着人们的所作所为,对既成之事无分毫改变之力。

(本部分分享完毕)



读后感

人生无处不枷锁!

有时候,一个人的力量在情欲面前会薄弱到忽略不计。

在这部小说里,被情欲枷锁左右的何止是菲利普自己?米尔德里德处在同样的煎熬中也依然不能自拔。

突然想到了蒋勋老师在《细说红楼梦》中提到的贾瑞,他同样是一个为情欲所困、甚至因此命丧黄泉的可怜人。在情欲面前,理智无法干涉,就连“诸神,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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