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婚吧?

1

正是中伏天,热得要命,白天炙热,晚上闷热。

此时的林子衿却打了冷颤,她已做好晚餐等他回来。

端起高脚杯,轻晃两下,小拉菲的醇香丝丝入鼻,酒是好酒,只是他只为她买回来,却从不陪她喝一杯。

唉,跟他坦白就意味着失去他,有些可怕;不坦白,她就不能名正言顺地接受鹿鸣的追求,有些可惜。

作为丈夫他是极好的,工资悉数上交,主动分担家务,父母有急事他比自己这个亲女儿跑得还快。只是这两年他不再关心自己,一起看次夕阳都觉得自己矫情。日子是细水长流,只有柴米油盐,她无法忍受。昔日浪漫的他去哪儿了~

鹿鸣就不一样了。想起鹿鸣,林子衿嘴角不禁挂起曼妙的浅笑。他的名字就是一口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他白色衬衣上总有阳光的味道,淡淡的芳香。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出过书——虽然不太畅销。他们是两年的笔友,第一次见面,他送她一支精致的胡桃木书签,一面写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另一面是“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他们去郊外看了一场雪,谈着诗歌文学,现实与理想

以后的每周她都能收到一大束送货上门的鲜花,香槟色芍药、蓝色鸢尾、浅粉郁金香、洁白非洲菊……全是她喜欢的。

鹿鸣说,工作再忙,生活再繁琐,也要抬头看看远方,不然人跟机器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说到林子衿心坎上,自己的丈夫不就如此吗,他们早已不缺钱,两人都能挣,但他还是忙忙碌碌,不肯放慢脚步陪她。

“叮叮~”急躁的门铃把她从思绪中拽出,她放下酒杯看了时间刚好十点。她有些不耐烦,是他回来了。

她打算一进门就跟他提离婚,一刻都不能忍受他急匆匆忙哄哄的样子。这两年家里的花草他不曾浇过一滴水,也没再给她买过红玫瑰。

2

顾亮还是跟平日一样,林子衿一开门,他就进去忙着换鞋子。不过这回他手里多了一个粉色笼子,递给妻子,里面是只灰白相间的英短猫。林子衿看了下,水汪汪的大眼,粉嫩的鼻头,毛茸茸的耳朵,有点瘦气,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她愣了下还没开口问,顾亮便去了洗手间。擦把脸出来看到餐桌上的饭菜,他笑着说:“对不起啊老婆,我又在公司吃过了,最近太忙了。”

林子衿已经习惯了,况且她已打算同他离婚,便也不再抱怨什么。顾亮掏出笔记本,在沙发上坐下来,又开始工作,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令人发怒。他边打字边说:“女同事这阵子忙离婚,把阿狸托我照顾,你工作时间相对自由,给照看几天。”

林子衿嗯了一声,听到“离婚”俩字,她心脏有一瞬的加速,试探性地随口一问:“为了什么离婚?”

顾亮转过头盯着林子衿看了一眼,“她男人出轨,被她派的私家侦探捉了个现形。”

她在琢磨,他看她那眼是什么意思?他已知道她和鹿鸣的事情?也无所谓,反正她今晚索性是要说的,况且她并没有打算婚内出轨。在婚姻里互相坦白是她与他婚前定下的基本准则。

磨磨蹭蹭等到十一点半,俩人都躺下了。林子衿想要抓住今晚最后一次坦白机会,不然不过十分钟他就开始打鼾。

“阿亮,我们离婚吧?”话说出口的那一刻,空气随着黑夜骤然凝结,不知为什么脱口而出的是商量疑问的口气。而不是平静的“阿亮,我们离婚吧。”

她感到顾亮身子震了下,没吭声。她知道他还没睡着。

像是在等审判官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希望得到肯定还是否定的回答。

感觉过了很久,她以为顾亮要睡着的时候,他开口了:“婚姻不易,你想清楚。”

她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可明明自己是那个提刀人。

3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亮就起来了,或者是一夜没睡。他站在阳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

八点钟时,门铃响了,林子衿起来穿着睡衣开门收花。然后把它们插在装满清水的花瓶里。这时顾亮像往常一样,端着做好的早餐从厨房出来。看着花和妻子,他欲言又止,却终是没说出口。

没用早餐,草草梳洗,她便匆匆出门。这好像是第一次她比顾亮先出门。林子衿没心情上班,去公司开了张假条就出来了。

她在公园湖边坐下,不知怎的想起那次顾亮出差,她刚好调休,便买了张机票想给他个惊喜。

谁知去了顾亮嫌她胡闹,在酒店待了三天他都没带她玩一圈。想到这儿,她伤心地哭了:大概他是真的不再爱我了。恋爱时,顾亮一见到她两眼发光。如今她还没人老珠黄就平淡如水了。

她给鹿鸣发了短信:我跟他说离婚了。鹿鸣问她在哪儿。

二十分钟后,鹿鸣开车来了,抱着一大捧红玫瑰。林子衿心不在焉地说:“早上刚送过,怎么又送。”鹿鸣笑道:“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好几天没见了,怎么送。”

她愣住了,“每周三都有一大捧鲜花送上门,不是你安排的?”

鹿鸣也有些发懵,腼腆一笑:“你不接受我的追求,我不敢造次轻易送花。”

那会是谁送的?林子衿想不通有谁会每周送花给她。顾亮?不可能不可能,他已不再爱她,连陪她吃顿晚餐的时间都不肯给,让他陪她散步、看落日他都会说她矫情。

4

一想到顾亮不再爱她,她便觉心脏疼,连着血脉痛到手心。她说离婚,他连一句挽留都没有,那么冷酷。

林子衿没有接鹿鸣的玫瑰,只觉神思恍惚,痛彻心扉。原来,她发现她那么爱顾亮。

“婚姻不易,你想清楚”顾亮的话在耳畔回响。她恨他,为什么把问题抛给她,而不直接说离还是不离。

鹿鸣见林子衿似是不太舒服,便扶她上车:“我送你回家休息吧,如果你放不下他就不要勉强自己。”

林子衿绷不住,蹲下来抱着双膝哽咽。鹿鸣把她抱上车,送到清风明月小区15号楼下。

看着林子衿进了电梯,鹿鸣回到车上,那捧玫瑰从后视镜落入他的视线,他眼中平添一份失落。

林子衿打开屋门,听到里面有动静,心头一紧,该不会进贼了?

她小心翼翼穿过玄关走向客厅寻望,看见顾亮蹲在那儿在喂那只英短猫。为了照顾女同事的猫他翘班。

“没上班吗?这么早回来。”顾亮先开口。

“我想好了,我们离婚。”林子衿眼睛一红,别过头去。

顾亮说:“你转脸来,看着我的眼睛说。”

林子衿转过头,看着他,泪眼婆娑,“我想好了——”

下半句还没出口,顾亮一把把她搂进怀里,紧得她说不出话,“后半句别说,子衿,我害怕,怕失去你。”突然他的声音胆怯地像个孩子。

“怕失去我?你早已不在乎我,只会用一个词——矫情”林子衿冷笑一声,挣脱他的怀抱。

5

“你太耀眼,我怕对你太好你会骄傲,会看轻我,我想拼命赚钱。”顾亮红了眼。

“所以你就冷落我?阿亮我们不缺钱,你这样只会把我推远。”

“我错了,子衿。不知为什么,我是这样爱你。害怕失去你。七年了,我一直害怕传说中的七年之痒。”顾亮又抱住她。

消除心中芥蒂,林子衿又惊又喜,又痛又感动,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所以每周这些花都是你订的?”

顾亮愕然,一脸吃惊:“你竟不知道?我们家买东西不都是你在签收吗?”

“只是——你很久没给我买过花了,又没告诉我。”

“你不知道谁订的就签收,你——是不是外面真的有人了?”顾亮担心地问。

林子衿急忙摇摇头,“我只是以为你不再爱我了。”这次她把他抱紧。

他们就这样一直紧紧拥抱,都忘了是伏天。听到林子衿肚子咕咕叫,顾鸣放开双手,笑了:“饿了吧?早饭不吃就跑了。”

他进厨房开始忙碌,子衿过去从身后抱住他,他边切菜边说:“明天爸妈又该体检了,我们一起去。”

林子衿在他背后点点头,委屈的开心的眼泪蹭在顾亮衬衫上,她闻到了久违的阳光的味道,无比清新,淡淡芳香。突然想起鹿鸣,她拿起手机发条短信过去:对不起……

鹿鸣回:没关系,看你离婚那么痛苦,我也不忍。

她又回到厨房,小猫一样贴在顾亮背后,滋滋的炒菜声,溢出的米饭香,充满了幸福的烟火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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