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那些伟大作品的每一次阅读,都会被他们带走......那是温暖而百感交集的旅程!它们将我带走,然后又让我独自一人回去......当我回来之后,才知道它已经永远和我在一起了!——余华
读余华的《活着》,被它带入福贵的命运,虽不波澜壮阔,却被深深牵绊,牵绊于人性中的那些纠缠,或痛苦、或温暖、或期待、或幻灭的历程。
品味书中动荡不安的年月,体会福贵水深火热的人生,来不及悲伤,因悲伤连着悲伤,来不及绝望,因绝望之后还有更绝望,最终,孑然一身,拉着一头老牛,走在苍茫的大地上,背影苍凉。
足够悲惨的剧情,却让我品出了不一般的平静,不是将苦涩埋在心底,而是千帆过尽,可以笑谈过往的释然与超脱。
读《活着》,让我们一起历练人生的悲欢,感知活着的意义,领略时间的魔力。
01活着之苦
所谓苦,是让你身心都不自在,一种难受的感知,活着就要担当苦痛。
*蒙昧之苦
主人公福贵在祖荫的庇护下长大,不识人间愁苦,纨绔成性,也无知成性,最愁的就是睁开眼的每天怎么打发,吃喝嫖赌自然如影随形。
沾上了赌,就仿佛沾上了家破人亡。
福贵的妻子家珍不得已,顶着7个月的孕肚,来赌场劝他回家。看着他不走,就跪地不起的家珍,福贵怒从心起,拳打脚踢,命人拖了披头散发的家珍扔出去,不顾家珍怀着身孕,只顾家珍扫了他的兴,掉了他的脸面。
世上有一种恶叫无知之恶,因为无知,所以作下恶事,还不知其恶。
无知的败家子最好骗,福贵最终被龙二设计,输光了祖产。老爹卖了一百多亩土地和祖屋,让他挑着这些铜钱去城里还清了债。回来的路上福贵痛哭失声,他才挑了一天的钱就累得散架了,祖辈挣下这些家业不知累死了多少人,他弯在道旁,哭得腰疼得直不起来。
老爹在搬进茅屋的第二天倒地不起,与世长辞了。
人生有一种苦叫蒙昧之苦,就是在愚昧无知中做下错事,在醒悟后悔不当初。但世上那有后悔药?杀了自己也于事无补。
自己淌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痛失挚爱
人生有四悲:少年丧母,青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福贵几乎都经历了。
痛失老爹,他幡然悔悟,他作天作地,将一家人作成了贫下中农,还是一贫如洗的那种,好端端的家,四分五裂。他恨呐!但恨来恨去最恨的是自己。
家里的日子风光不再,他终于醒悟,从此他是一家的主心骨。他在龙二手里租了几亩地,扛上锄头下地。曾经的纨绔少爷成了不择不扣的农夫,他在慢慢学着担负。
然而世事难料,母亲累病逝了,女儿凤霞经历一场大病成了聋哑人,家珍也累出了软骨病,一家人在大饥荒的岁月中苦苦煎熬。
活泼的小儿子,上五年级的小调皮蛋,这个风雨飘摇家庭唯一的希望有庆,却在学校组织营救县长夫人的献血中,被抽干了血液,瘦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病床上,再也没有醒来。
痛苦得几近麻木的福贵硬撑着自己,家珍和凤霞还需要他,然而命运之神再次来袭。
凤霞有了个好归宿,一家人的喜悦之情还没有降温,凤霞因难产,生下苦根就大出血而亡,这巨大的打击,让家珍也没有熬过两月跟着去了。
家一下被击垮了。
苦根成了女婿二喜和福贵唯一的精神支柱,四年后,噩耗再次传来,二喜在工地事故中,被水泥板压死了。苦根被福贵接到了乡下,才4岁的苦根天天望着村口,盼着父亲来接,好久没看到父亲,他想他了。
苦根成了福贵的开心果,生活中有叽叽喳喳的苦根,再苦,福贵也不觉得难熬。
抢收棉花时,苦根发烧了,心疼他的福贵让他躺着,还给他煮了一碗平时吃不上的豆子,不料抢收回来的福贵,看到的却是被豆子噎死的苦根。
福贵的泪还有吗?
生活中要经历的苦,福贵都尝尽了,他亲手送走一个又一个亲人,最终了无牵挂了。
但人生只有苦吗?不,人生也有温暖,有庆幸,即使福贵坎坷惨痛的人生,那苦涩之中依然有丝丝屡屡的温暖。
02活着之福
人生的风雨虽猝不及防,但祸福总是相依。当你珍惜拥有,就能发现,命运之神也给了你很多福。
*人性中的温情相伴
福贵败掉家产,老爹没有暴揍他,而是选择卖掉祖产,将还债的钱换成铜钱,让福贵挑进城,让他感知挣钱的不易,老爹破产都在替他打算。
母亲住进了茅草屋,还要自己干粗活儿,却对他说:“人只要活得高兴,穷也不怕。”
即使福贵顽劣不堪,家珍依然不离不弃、不怨不怪,替他操劳一个家,女儿凤霞孝顺乖巧,儿子有庆也吃苦耐劳,一家人的心始终紧紧靠在一起。
再艰辛苦涩,福贵的生活中依然有温情相伴。
*劫后余生
福贵输掉家产,成了贫农,土改时,得到他家产的龙二被插上地主牌子枪毙了,龙二死前说,他是替福贵死的。这算不算一种塞翁失马?
福贵替母亲找医生,意外被抓为壮丁,在硝烟弥漫,子弹横飞中,战友一个个倒在他的身旁,尸山血海里,他依然爬了出来,还挺到解放后回了老家,这是不是劫后余生?
福贵懂得了感恩,苦中作乐,也是一种福。
*浪子回头
被父亲喻为败家子的福贵,不顾家珍怀孕七月,对她拳脚相加的福贵,却能领悟:“做人不能忘记四条,话不要说错,床不要睡错,门槛不要踏错,口袋不要摸错。”
从他幡然醒悟,就一直学着承担,做这个破败的家的当家人,为家人负责,虽然能力微乎其微,但他抛开了个人的荣辱,哪怕从前是少爷,也艰难拿起锄头从头学习。
古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福贵的前半生,财富地位美女都有,却浑浑噩噩,他虽生犹死;后半生,虽苦不堪言,但他却明白了做人的道理,想好好做个人,活得像个人。
这也是一种福。
*放下之福
余华在《活着》中写道:被命运碾压过,才懂时间的慈悲。
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具有说服力了,因为时间无需通知我们就可以改变一切。
时间是公平的,从不会偏爱谁。
老年的福贵虽孑然一身,只有一头老牛相伴,他却有许多回忆,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故事,惨痛的经历,提醒了他生命的可贵、珍惜的意义。
时间改变了福贵,让他从一个纨绔,蜕变成一个负责的家人,再到一个看透人生的老人;从一个败家子,蜕变成一个顾家人,再到无欲无求的自在人。
多少人追求心灵的平静而不得,但福贵做到了。他历遍人生的至苦,却没有让生命走向幻灭,而是走向开阔,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远大目标,就只为自己而活,珍惜生命,活得了无牵挂。
人这一生,真正放下,会发现,也无风雨也无晴。
03活着是生命的终极需要,好好活着,不辜负生命,就能体味人生的意义。
人生的不如意和难以承受太多,但活着依然是本能的需要。只有好好活着,才不辜负活着本身。
林清玄曾讲过一个故事:
有个中年人,家庭事业有成,却觉得烦闷空虚,厌世想逃离。去看医生,给他开了四贴药,让他在第二天9点前独自到海边,不带报刊杂志、不听广播,不看手机,分别在9点、12点、15点、17点依序服一贴药,就能痊愈。
虽满腹疑惑,中年人依然尊医嘱来到海边,清晨的海边,清朗舒心,他很高兴。
9点,他打开第一帖药,只有两个字“谛听”。于是他坐下来,听着自然界的声音,风声、海浪声、最后还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所有声音交织成一篇生命的乐章。他的心在乐章中前所未有的安宁。
12点,他打开第二贴药,上面写着“回忆”。他转向内心深处,回忆往昔,无忧无虑的童年,奋发图强的青年,他那对慈爱的父母,以及值得铭记的朋友兄弟真情。他的心再次感受到跳动中的激情。
15点了,他打开了第三贴药,写着“检讨你的动机”。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想起他的初心,是为利益大家而热忱工作,但后期,他却成了赚钱的机器,遗失了对工作的热爱,对他人的关怀。这时,他已若有所悟。
太阳偏西时,他打开了第四帖药,写着“把烦恼写在沙滩上”。他依言在沙滩上写下烦恼,一波一波的海浪涌上来,最终他的“烦恼”被潮起潮落冲刷得了无痕迹。
中年人回家的路上,一身轻松,重拾了生命的活力,他又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一直很喜欢这个故事,再读《活着》,总想起这个故事。
活着需要勇气和力量,需要智慧与通达的心境。人生是一场修行,中年人和福贵虽经历不同,但他们在人世变迁中,都勘破了活着的意义,活着是为了自己,生命永远属于自己,无欲无求,反而坚不可摧。
稻盛和夫说:人生不是一场物质的盛宴,而是一次灵魂的修炼,使他在谢幕之时比开幕之初更为高尚。
初心易得,始终难守。人生哪有十全十美,还不都在摸爬滚打中跋涉前行,生命中的种种经历,都是过程,不是终点。
合上《活着》这本书,我仿佛汲取到了它的力量,从新审视人生路上的艰险、难关,其实,都是人生的调味品,目的是让我们活得更通透,更有力,更懂得珍惜,更明白取舍。
好好活着,活出自己的精气神,方不辜负活着本身,这比什么都重要。
福贵的老年生活中,有他惦记的人,惦记的事,陪伴他的老牛,两个老家伙一样有顽强的生命力,一样执着,一样泰然,优哉游哉过每一天。
“皇帝招我做女婿,路远迢迢我不去。”远处飘来老人自鸣得意的歌声,吆喝着他的老牛,将那块古板的田地哗哗翻动,掀开一道道波浪,向时间长河的另一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