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在我记忆中,是一个典型的老太太的样子。个子不高,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在脑袋后面挽成一个髻,用一根银簪子盘着。总穿着或黑、或灰、或白偏襟的衫子,中式小领,用盘扣扣的一丝不苟,中式大裆裤,用一根红裤带系着,下面打着绑腿,她小时候裹着脚,后来又放开了,所以比一般裹过的人脚要大一些,被叫做“解放脚”,穿一双尖尖的黑色圆口布鞋,走起路来有些摇摆。
她圆圆的脸庞上布满了皱纹,像一个饱经风霜的核桃,细细的眼睛,一笑就成了月牙,嘴里牙掉的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颗,但有一双大大的耳朵,耳垂厚而大。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布满了伤痕的手,上面总有许多的小伤口,有时会渗出血。
记得她虽然七十多岁了,但性格和年轻人一样不服气。她上了年纪,舅舅不想让她做农活了,她的牛劲上来了,不让干,她自己给自己在房子后面的空地上开垦了一小块地,每天早早就起床,自己锄地,自己种菜。她担两个小桶,自己挑水,自己挑粪。
小时候,星期天去姥姥家就是我的节日,妈妈会骑自行车带上我和弟弟,把我们两个一起放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现在的孩子们一定不会有这样的经历了。
过了汾河桥,河边只有姥姥一户人家,远远的就能看到那个孤单的老人,在骄阳下,忘我地劳动着。到了地里,我们小孩子只顾着玩,并不关心姥姥累不累,只有妈妈看着姥姥流着汗,心疼她,帮她干活。天高草阔,成了我们的娱乐场。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
回到家了,姥姥放下锄头,洗漱,开始烧水,做饭,我们在姥姥家,最喜欢的是奶奶的开关,有线的那个,左右按的,一开一关,一明一暗,玩的开心,缺遭到了妈妈的呵斥,因为她没法做饭了。哈哈,这就是孩子和大人的区别。
晚上,姥姥洗脚的时候,我才看见,她那双解放脚上什么样的。脱了沾满泥土的鞋,她解开用布缠成粽子一样的脚,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两只脚只有大脚趾是正常的,但是比正常的脚趾大很多,其余的四个脚趾头全都变形了,蜷缩在脚下面,成了一个粽子的样子。我看得心里一缩,有点害怕。就问:“姥姥,你的脚成这样,疼吗?”姥姥说:“现在早不疼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被妈妈裹脚,用布缠的紧紧的,疼的直哭,自己偷偷的放松,妈妈知道了就打我。”现在的人肯定不会有这样的经历,至今我记忆犹新。妈妈给她剪脚趾甲,一边剪一边掉眼泪,她脚下面有厚厚的老茧,这是辛勤劳动的结果,我深深的震撼了。
姥姥老了,但她比年轻人还爱美,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洗脸,刷牙,梳头发,穿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即使是打补丁,也打的整整齐齐,美观大方。我最喜欢乘她上炕的时候,穿她的鞋,听姥姥在家里喊我,我就跑了。这样的快乐,如今已是昨日之梦,不可追寻……
姥姥的解放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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