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季浅微
初一那年,学校附近开了一家文具店,刚开张那会生意火爆到过分,而后渐渐归于平静。星期五下午,四点半放学,打完球,我第一次踏进文具店,想买一支自动铅笔。付钱的时候无意中瞥到内屋立着一排古色古香的旧书架,上面摆满了一些厚重的武侠小说和经典的外国名著。那时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书,也未读过除课本以外的其他书,很好奇就随意拿起一本翻看,里面除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什么也没有。那时的我很懵懂,根本不晓得那些书里写了什么,也没有阅读的欲望。我无助的把书放回书架,默默地溜出文具店。
快到家时离老远就看见奶奶在田园里忙碌。她总这样,闲一会能要了她的命。她向我招手,叫我过去,“还有一桶水,你来浇,我去做饭”。我越过三尺高的篱笆,接过她手中的瓢,开始了她之前的工作。临近盛夏的傍晚,地面裂开的口子像一道道斧砍刀劈的沟壑,拼命吮吸着庄稼人施与的甘泉。刚泼下去的水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一桶水用尽,地面已经湿漉漉的,植物叶片上的水珠映着夕阳的余晖舍不得掉落。我想象着缩小十倍后的自己行走在植物丛中,一半身处沼泽,一半身处荒漠。
夜晚,灶下传来噼里啪啦的炸裂声,那是干枯的秸秆在做最后的呻吟。我记得小时候爷爷不管多累都坐在灶下给奶奶看管火,最终也是在那里疾病复发,失去了语言能力,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晚饭结束时临近深夜,我躺在爷爷曾经睡过的木床,扭过头便能望见窗外的星空,隔着窗纱我可以看清明月的轮廓,有风吹过时还隐隐约约能听到远处树叶的哗啦声以及零星的狗吠声,我总是在这样的夜晚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小学升初中时我参加了县里最好的中学精忠中学的招生考试。当时没报什么希望,只知道是数学老师鼓励我们报名,他说过了分数线就可以在那里念初中,念完初中就能考上好的高中,上了好高中离大学也就更近了。像是一个良性循环。那时候我对这个学校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它是一所姓岳的教育者创立的私立中学,管理极其严格,升学率全县第一。那年暑假的一天,我坐在村尾的梧桐树下纳凉,数学老师刚好经过这里。他说我过了精忠的分数线,考上了。我没有很兴奋,因为知道家里根本负担不起在那里上学的高昂学费,只能把这份遗憾深深埋藏在心底。最终选择在村里念初中。
一天晚上,奶奶吃着饭跟我说三叔家的孩子也考上了,他妈已经将他送去城里念书了。接着她又说“孩子别泄气,你父母没本事,将来你长大了一定要做个有出息的人。在哪念书没关系,重要的是要有出息,是金子总会发光!” 我听着奶奶的话没吭声,只默默的点头。那时候的我还不懂事,对于我来说在村里念书与在城里念书有什么区别呢。上了初中,我的视野渐渐开阔。上的课程不仅有语数,还有外语、地理、历史和生物等,上课的方式也更加丰富多样。我开始有了自己的人生观,开始思考自己的过去与将来。我渴望获得知识,希望通过不断地学习来拯救苦难中的自己。我开始光顾文具店那排古色古香且充满文化气息的破旧书架,从中挑选自己感兴趣的书籍。有一次我无意中抽到一本“炼钢”的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翻开书的第一页,看到一幅手持冲锋枪战士的黑白板画,再翻开一页一段简短的话映入眼帘:“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样,在临终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
看到这句话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我感觉它不像是炼钢的书籍,而更像是一部自传,一部英雄史诗。我把这本书借回家趴在床上看,并很快被书中故事吸引住而忘记吃饭,奶奶以为我开窍了,其实书中的故事已经成为我的精神食粮。夜晚,借着光年外传来的微弱的光,我轻轻地翻动书页,生怕吵醒酣睡中的奶奶。我双手拄着下巴,静静思考着保尔童年的悲惨遭遇。他的人生经历深深感染着我,童年辍学、做杂役被打骂、与童时女友因阶级悬殊不能在一起,修铁路时偶染风寒而最终右眼失明……与他的经历相比我生活中遭遇的苦与难又算得了什么呢。很想穿越到书中和保尔成为最好的朋友,与他共同经历磨难一起战斗分享苦乐,我坚信那些或苦难或欢愉的人生经历终将成为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