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素姐怎么样了？”

乔绮一见到容子嘉回来，立刻要从病床上起来，被容子嘉快步走过去，按回到了床上，像按住一只淘气的猫。

“她已经醒了，会有医生和护士照顾她，你快睡吧。”

单人病房中摆满了香水百合，床头柜上还有许多精致的蛋糕，散发着烘焙的麦香，但乔绮还是敏感的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怎么也睡不着。

容子嘉哄了她整晚，乔绮却像闹脾气的猫咪，容子嘉只好半夜里抱着乔绮离开了医院。

“我不要回家！”

乔绮在车上还在任性，不停地用粉白的指尖轻轻挠着方向盘。

“不回家去哪里？”

“樱花谷啊！”

“还是要先回家休息——”

“去那里也可以休息啊！”

乔绮眨着清美的眼睛，纯真的看着人，却有不自知的妩媚。

“而且——今天太危险了，我从来不知道危险可以那么近，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想做什么，我就要去做！我不要我们有遗憾！”

容子嘉到底不忍心让乔绮失望，终于还是开车去了樱花谷。

樱花谷是市内最有名的温泉会所，雾气缭绕，香薰名贵。

容子嘉坐在温泉池中，听见水声，睁开了眼睛。

水波在白玉般的双腿间荡漾开，乔绮裹着白色的浴袍，慢慢走来，神情烂漫如水仙，身姿却娇娆如水妖。

容子嘉伸手，乔绮就落入了他的怀抱。1

“你再不逃走，我可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呢。”

乔绮害羞的脸如嫣红的玫瑰，却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忽然伸手环住了容子嘉的脖子，咬唇羞怯的看着他。

容子嘉慢慢靠近，两人额头相碰，鼻尖轻触，唇间呼吸交缠。

乔绮没有喝酒，可是这样近的看着容子嘉深如夜湖的眼睛，似乎倒映着记忆深处所有的月色与星光，乔绮看着他的眼睛，就难以抑制的迷恋和心痛。

容子嘉轻轻的吻了她，在她耳畔的轻语，如春日花间暖风的温柔，乔绮闭上了眼睛。

“怎么办呢？我还是舍不得吃了你呢。”

乔绮蓦然睁开眼睛，悲伤和委屈凝成泪光，碎如细雨，遮掩了许多来不及看清的感情，终于放开了抱着容子嘉的手。

手机响起，容子嘉看了一眼号码，懒懒的接起来。

“喂——”

“听你的声音好像升天了，你干什么呢？”

“泡温泉呢。”

手机那边的声音饱含嫉妒，说：“听说你和大小姐昨天遇到火灾了，怎么今天就去泡温泉了？不用哄大小姐吗？”

“谁叫我就是有这种本事啊！乔绮和我一起来的，一会还有美女来给我按摩。”

“你说什么！别人和女朋友约会，不是被烦的恨不能戴耳塞，就是陪逛街陪的断了腿，你和大小姐竟然约会约到去泡温泉，还有美女按摩！”

那人已经要吐血，却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就算你去泡温泉了，但有大小姐在一边，就是有美女，你敢多看一眼？”

“乔绮去做美容了，你也知道女人嘛，爱做面膜，她不想我看见，为了哄我，还特意叫了个最漂亮的过来！”2

那人终于忍不住哀嚎，嗷嗷着单身狗的愤怒。

“不应该啊！大小姐那么漂亮，又富可敌国，这样的大小姐没整死你，竟然还叫你过的这么舒坦，没天理啊！”

容子嘉将手机拎的远一点，笑着说：“再出色的女人，遇着爱情，也都傻了，整日里只知道围着我转，讨我的欢心，哦，美女来了，我要去按摩了，挂了。”

“喂喂——别挂！叫美女给我打个招呼也好啊——喂喂——你会有报应的——”

SPA室中热气缭绕，性感美艳的女人躺在乔绮身旁，看美容师一点点认真小心的帮乔绮敷面膜，一直到完全遮盖了那张美丽的脸。

美女才忍不住说：“你也真大方，竟然真挑了个美女去给他按摩，那两人独处，你也放心？”

乔绮闭着眼睛，享受着厚厚的精华面膜的温柔呵护，听了这话，吃吃笑了。

“我当然放心，虽然说男人是猫都嘴馋，不过他正迷恋着我，能与别人做出什么？不过干巴巴的舔舔爪子罢了，也让他明白过来他到底多喜欢我，苏蕊姐，你等着看吧，我知道他今天就会向我求婚了。”

苏蕊觉得唇间一瞬苦涩了，却依旧笑着，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今天用的这小把戏，只不过还在小小的挣扎着自尊心罢了！我就顺着他一次好了，他现在虽然在美女那里，想着的却会是我。”

乔绮笑着叹气，说：“真不明白男人为什么就是喜欢自作聪明？不过我若是拆穿了，就显得我太不可爱了，是吧？”

    苏蕊站起身，说：“面膜敷好了，你睡一会吧。”

乔绮点了点头，苏蕊走出美容室，却转身走向了温泉，轻轻推开门，隔了屏风，隐约见到容子嘉躺在按摩椅上，正在与美艳的按摩女郎调情。3

然而乔绮没有说错，容子嘉虽然与那美女言语暧昧着，却是漫不经心的，与对着其他人时的神情没有什么不同，唇上笑着，眼神却淡漠。

而感觉到屏风后有人，容子嘉机警的看过来，见到是她，依然冷漠，像看不认识的人。

苏蕊被那冰冷的眼神刺痛，转过了身，却立刻有其他人在暗处看过来，监视着容子嘉的一举一动。

却也只在那一瞬，容子嘉指尖忽然划过按摩女郎的手腕，两人一个换很自然的手按摩的动作，一粒细小如米的钻石便贴在了女郎的美甲上，与原本美甲上的装饰物相得益彰，之后搜身检查的人也绝对看不出原本就缀满钻石的美甲上又多了一颗钻石。

停车场中，苏蕊扶住车门，忍不住苦笑，真的是太冷了，所以初次在晚会上见到这样冷淡的男人，乔绮便在她耳边轻声说：“要捉到这个男人会很难。”

而初见之后，乔绮并没有立刻去捕捉他，而是去了国外念书，每年夏天暑假回来时，乔董事长会派容子嘉作为保镖陪乔绮在海边别墅住一个月，两人却生疏的似乎连朋友都不是。

然而去年六月，乔绮竟在半夜打来电话，哭的伤心，原来是毕业舞会的前一晚，乔绮竟撞见她的男友与她最好的朋友躲在车里激吻。

容子嘉在电话中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说，然而相隔千里重洋，却连夜坐飞机赶去，连时差都未调，在车中换了礼服，终于赶得及在舞会上出现，陪她跳了最后一支舞。

容子嘉未得到乔董事长同意便擅自接近乔绮，之后更是陪她一同完成了一个月的毕业旅行，乔绮还在旅行途中给她打过电话，天真骄傲的说着她的这一场狩猎。

苏蕊那时却还为容子嘉担心过，然而那两人一同回国后，乔绮便向所有人宣布容子嘉是她的男友，乔董事长竟然也默认了。

而苏蕊甚至都还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乔绮却已经用了三年时光，终于捉到了那个如此耀眼却又如此冰冷的男人，这样的三年，到底算不算难呢？

苏蕊苦笑，至少对于她来说，是太难了。

容子嘉刚进公司时，乔董事长叫她先带着容子嘉，容子嘉那时恭敬而冷淡的说：“苏蕊姐，日后承蒙你指教了。”4

所以最初的时光，并没有乔绮，只有苏蕊在他身边，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不会爱上最初见到就没有好感的她，之后更会发现她也算不上什么部门经理，不过是个情妇。

不是不想靠近，但苏蕊知道他是乔绮看中的人，乔绮是真正的公主，她不能对公主看中的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如果她胆敢叫公主有丝毫的伤心，触怒乔董事长会有怎样的下场，她最是清楚，甚至亲手执行过无数次，惨烈的就是执行的人都会觉着是噩梦。

而最可怕的是如果容子嘉回应了她的感情，他也不能幸免。

所以，或许她该庆幸，她爱的人爱上了别人，而不是她。

“苏蕊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蕊僵着手指摇下车窗，后视镜中的脸，笑的还自然。

“刚刚接了个电话，这才挂断了。”

“是这样啊，我和子嘉要去吃西餐，苏蕊姐和我们一起去吧。”

“我就不去做霓虹灯了。”

乔绮羞涩的挽住了容子嘉的胳膊，笑着说：“没关系的，子嘉，你也不会介意的，是吧？”

容子嘉也客气的说：“一起去吧。”

苏蕊笑了，容子嘉对她笑得礼貌，眼中却有不耐烦，曾有过的那整整一年，她教着容子嘉熟悉公司业务，借着前辈的身份，忍不住接近一点，再接近一点的时候，容子嘉就会冷冷的看过来，或许那时已让他看穿了她的痴心妄想，也已惹了他厌烦。5

“我还有事呢，你们去吧。”

苏蕊说着发动了车子，与两人挥手告别。

车子开出去，后视镜中，苏蕊看着那两人的样子，他们就要结婚了，苏蕊忽然不确定，他们婚礼的那一日，她要怎样度过。

车子开出不远，苏蕊忽然踩下刹车，那躲在停车场柱子后偷看的身影竟有些眼熟。

苏蕊忽然想起，那是乔素。

乔素也看到了苏蕊，知道被发现了，乔素竟然惊慌的像要挨打的孩子。

苏蕊叹了口气，这个无足轻重的女孩竟然也爱着容子嘉，如此的不自量力，如此的——像她。

车子开了出去，看来苏蕊也不想为难乔素。

乔素松了口气，拿出纸巾擦眼泪，还是忍不住边走边哭。

走出停车场时，乔素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之后走到公交站，坐车去学校上课。

乔素就读的是一所普通的医学院，主修儿科，她已经请了几天假，今天赶上的是解剖课。

小小的白兔在被麻醉后，被解剖被割裂，乔素忍不住又哭了，无声无息的哭，其实不会打扰到别人，但那种软弱本身就像是在提醒别人她的可欺。

乔素被人故意撞倒在解剖台下，手上一偏，小白兔被一刀割喉断肠，再不能用作实验，乔素哭着跑出了教室。

下课后校工来收拾，将死去的兔子装进黑色塑料袋，偷偷卖给附近的小餐馆。

晚上打烊后，餐馆老板开始拾掇收来的兔子，粗胖的手却灵蛇般衔着一把解剖刀，仔仔细细的剖着，检视着每一根骨头，翻看着每一块血肉。

终于在一只兔子的肠道中，剖出了异物。6

那是半片美甲，被从美容院的垃圾桶中带出来，经过多少周折，又牵扯多少人，终于到了他的手里。

第二天中午，小饭馆的老主顾又来了，点了麻辣兔头，却吃出了半片美甲，主顾看着五大三粗的老板，皱起了眉。

但到底还是老主顾，也没跟老板计较，竟然将美甲揣进兜里，结账走了。

乔家的山间别墅，如云中宫殿，占了半座山。

别墅的书房中，十数把枪正指着容子嘉。

“你如果说错一句话，今天晚上就会死，尽管你明天就要和乔绮订婚了，我也绝不会手软！”

乔氏董事长乔遏云转过椅子，他已年过五旬，斯文儒雅的相貌，眼镜后的眼睛却是细长，瞳孔细尖如蛇，冷笑着看着容子嘉。

“像你这样的卧底，来一个我整死一个，从没手软过。”

容子嘉从容的在沙发上坐下，好像那十几把黑洞洞的枪口只是摆设。

“董事长难道忘了，这么多年，我也为公司做了很多事，让警方吃了很多亏。”

“你当真想清楚了，要和警方划清了？”

“昨天晚上那笔生意，我最终放出的是假消息，乔董事长就该明白我的决定了。”

“这么说你是准备完全放弃警察的身份了？为了什么？乔绮吗？我那个侄女当真有那么大魅力？”

容子嘉一笑，也不回答，冷静而剔透的眼睛看着乔遏云，虽然笑着，眼底笑影也如薄云，乔遏云忽然有一瞬恍神，这个淡而秀致的人，到底是乔绮迷住了他，还是他迷住了乔绮？7

“既然这样，那这两个人，你又怎么解释？”

书房的门被打开，乔家的保镖推进来两个浑身是血的人。

一个是樱花谷的按摩女郎，年轻美丽的女孩子衣不附体，满身虐待痕迹，眼神一片空洞，可以想见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另一个却是个粗黑虚胖的男人，满身血迹混着油渍，头上裂开许多口子，汩汩渗着血。

“你说昨天放出去的是假消息，但这两个人传出去的却是真正的交易地点！”

容子嘉冷冷的看过这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波动。

“昨天在樱花谷的时候，这个女人给我做过按摩，是乔绮挑的人，至于这个男人，从没见过。”

“这两个人都已经快被打死了，也没说出你，但如果真的是你，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死吗？”

容子嘉沉默，乔遏云冷笑起来，安静的房间中能清楚的听到枪上膛的声音。

一个保镖走近，低声说：“乔素小姐回来了，想要见老爷，正在门外。”

乔遏云也有些意外，当年乔氏下属公司举办欢庆会时遭遇火灾，遇难的公司员工中就有乔素的父母，乔素成了孤儿后，乔遏云便收养了乔素。

但这收养也不过是为了慈善和舆论，乔遏云并不大在意这个养女，何况乔素也不是讨人喜欢的女孩，这名义上的养女，跟家里仆人家的孩子也没有多少区别，从没敢主动跟乔遏云说过一句话，今天竟然找来这座别墅，甚至要求见他。

“叫司机送她回去，我没有时间，有什么事都叫她跟管家说。”

保镖去了，容子嘉依旧沉默冰冷的看着地上那垂死的两个。8

但保镖很快又回来了，说：“乔素小姐说她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赶到。”

“你说什么？”

乔遏云又惊又怒，说：“她报的什么警？”

“乔素小姐不肯说。”

“让她在客厅等我！”

乔遏云起身，容子嘉却没有动，保镖也不敢懈怠，枪口依旧指着容子嘉。

容子嘉看着那两个人，可怜的女孩就算能活下来，只怕不疯也要傻了，而那个男人已经失血过多，再不救治，也是活不成了。

容子嘉却闭上了眼睛，似是养神。

奢华的金色水晶灯从三楼垂落到一楼顶棚，辉光映照着华丽的欧式客厅，厅内真皮沙发宽大如一条条独帆船，散发着如珠宝切割面的幽冷光泽，叫人连坐都不敢坐。

乔素缩坐在沙发一角，整块大理石镶嵌的装饰墙如宝石流光，将她的窘迫和狼狈照的清清楚楚。

听见脚步声，乔素立刻站起来，怯生生的看着乔遏云。

“怎么回事？”

“乔董事长，我——”

乔素哽咽着，连话都说不清楚。

“到底怎么了？”

“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