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辉东《论语史鉴》14·40一代圣君——武丁

第十四篇第40章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家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

    《书》:即《尚书》,又称《书经》,是我国第一部上古历史文献和部分追述古代事迹著作的汇编。分为《虞书》《夏书》《商书》《周书》四部分,包括典、谟、训、诰、誓、命六种文体。

    《书》最早出自上古史官之手,流传至春秋时仅剩少量篇章。孔子搜集整理《尚书》作教材用。汉代改称《尚书》,即“上古之书”。因是儒家五经之一,又称《书经》。

    《尚书》的传承过程十分曲折复杂,秦焚书时,博士伏生将之藏于壁中,汉初取出残存28篇。

      西晋永嘉之乱,汉代所传《尚书》均佚失。东晋初,梅赜献上据称是西汉孔安国传授的《古文尚书》58篇,称“孔传古文《尚书》”,为《尚书》唯一传世文本。

      至宋代,始有学者疑其真伪,后历经梅鷟、惠栋等考证,判定其中25篇及序言、孔安国注解为伪作,故称“伪孔传本”。

    《尚书》侧重讨论治国之道及其教训“天命”观念及“敬天保民”思想十分突出。是了解上古历史的基础文献,也是铸造中华文明的经典。书中德政观念,开后世“仁政”、“王道”学说之先河,现存版本真伪参半。

      高宗:即商高宗武丁,姓子名昭,是商王小乙的儿子,商朝第二十二任君主,于公元前1250年——1192年在位。

      武丁在位期间,励精图治,选贤任能,带领商朝达到鼎盛,史称“武丁中兴”。

      谅阴:原指居丧守孝的庐舍,后指帝王居丧。如《东周列国志》:“幽王为人,暴戾寡恩,动静无常。方谅阴之时,狎昵群小,饮酒食肉,全无哀戚之心。”

      薨:公侯卒也,音hōng,从死从瞢(méng)省。周代之前,帝王去世曰薨。周代后,帝王去世曰崩,诸侯或高爵位者去世曰薨。

    据《礼记·曲礼下》记载:“天子死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如《左传》:“鲁文公薨,而东门遂镣适立庶。”

      后世有封爵的大官之死也称薨。如《睢阳尚书袁氏家谱》:“袁可立薨于崇祯癸酉,年七十三岁,蒙恩祭葬。”

      古代宠妃死亡也叫薨。如:《红楼梦》中元妃之死称作元妃薨逝。

      薨后衍生出虫群齐飞声等引申义。如《诗经》:“螽斯羽薨薨兮”。

    总:聚束也。从糸悤声,本义是聚合,系结。如《仪礼·丧服礼》:“布总箭笄髫,衰三年。”

    总后延伸出统括、全部、多等义,如总共、总之。又如唐代柳宗元的《贞符》:“惟人之初,总总而生,林林而群。”成语林林总总由此而来。

    总也指一直,如:总是。

    总也指统领、率领,如总司令、总理、总书记,又如《楚辞·离骚》:“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读为zōng时,总又指丝数名,丝八十根为一总。如《诗·召南·羔羊》:“素丝五总”。

    百家总己意为:各部门自己管理好自己。

    冢:高坟也,从冖(mì)豖( chù)声。冢的本义就是高大的坟墓,后延伸出高、大、尊等义。

    冢宰就是大宰,殷商置,位次三公,为六卿之首,总管全国大事。如《尚书》:“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

全文理解为:

    子张问:“《尚书》里的‘高宗谅阴,三年不言’意义何在?”孔子说:“何止只有高宗?古人都是这样,君王薨逝,百官总摄己职,听命于太宰三年”。

    杨伯峻和李泽厚都把文中的“三年不言”解读为“三年不说话”,这是典型的望文生义。这里的“三年不言”实指守孝期间不议政。

    古人守孝“三年不言”蕴含大智慧:

    一,寄托哀思。父母薨逝,三年守孝,处于悲伤之中,以“不言”来喻默哀。

    二,帝王继位,对于如何治国尚缺乏经验、实力,此时借守孝之机察国势、募贤良、习为政,以待机而为。

    三,守孝期间给足时间冷静思考,稳定情绪,不废先王法度、人事,确保政策的延续性、社会的稳定和政权的平稳过渡,防止“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胡乱作为。

    《史记·殷本记》里说:“帝小乙崩,子帝武丁立。帝武丁即位,思复兴殷,而未得其佐。三年不言,政事决定于冢宰,以观国风。”

    武丁继位后,想要复兴商朝,但没有得力的大臣辅佐。武丁因此“三年不言”,将一切政事交由冢宰决定,自己则观察国家风气。

    武丁在位59年,创造了“武丁中兴”,可谓一代圣君。

    孔子在文中同时暗指当时的新君登基不再“三年不言”了,弄得每次政权交替时机,社会都震荡不安,百姓苦不堪言。

商高宗武丁

    商朝建立于公元前1600年,亡于公元前1046年,国祚554年,传17世30王。

    商朝“兄终弟及”与“父死子继”相结合的王位继承制度,从仲丁开始,商朝王室内部连续发生王位纷争,商朝前期的兄终弟及王位继承制度遭破坏。

    当继位之弟死时,弟之子都不肯把王位交还给兄之子,因此造成了废嫡而更立诸弟子,弟子或争相代立的混乱局面。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阳甲在位时期,共经历五代、九王,史称九世之乱。

    九世之乱延续近百年,直到盘庚迁殷后才最终结束。

    九世之乱使国家衰落,无力再顾及四方诸侯、方国,诸侯不再向商朝朝见纳贡。西北方少数民族如土方、鬼方、舌方、羌方等趁机发展实力,日益威胁着商朝的统治。

    混乱同时使商朝贵族内部矛盾更为激化,王室贵族或倨傲放肆、或淫逸奢侈,离心力日增。

    直到商王小乙之子,商朝第二十二任君主武丁的登基,局面才逐渐改变。在治理内政方面,武丁从民间选拔贤才,兴利除弊,政治清明,百姓富庶。

    武丁对侵扰商朝的西、北诸方国,进行了一系列战争,同时又进行了南征,为商王朝开拓了疆域,东起海滨,西到陇右,南至江汉一带,北到河北北部,奠定了华夏民族大体上的疆域。使商朝达到鼎盛,史称“武丁中兴”。

    相传,武丁少年时期遵父命行役于外,与平民一同劳作,得以了解民众疾苦和“稼穑之艰辛”。后学于一位叫做甘盘的学者。继位后,礼聘甘盘为相。《尚书·说命中》记载:“台小子旧学于甘盘。”

    武丁曾在一个叫傅岩(今山西平陆县圣人涧村)的地方筑墙,有个奴隶出身的工友是个驼背(傅说之状,身如植鳍——荀子)但博学多才,武丁很喜欢他,向他学了不少本领,武丁离开前,他们结为好友。

    武丁继位后想弃用这个工友来辅佐自己,于是对手下人称自己梦见一个圣人能辅佐自己,姓傅名说,并让画师画出了他的画像,让人去寻找。

    找到后,武丁拜傅说为宰相。《孟子》记载:“傅说举于版筑之间”。《墨子·尚贤》里说:“昔者傅说被褐带萦(穿着由绳带捆绑的粗布衣服),庸筑于傅岩,武丁得而举之,立为三公,使之接天下之政,而治天下之民”。

    傅说从整饬朝纲开始,规劝武丁减少用度,从祭祀时减少贡品开始,以为国人榜样。

    武丁对傅说言听计从,从王室开刀,整治腐败,大力推行新政。加强王权,削弱神权。

    傅说不负众望,极尽文韬武略之才华,朝廷内外秩序井然。

    在国内恢复生机的同时,他还积极与周边方国修好关系,严惩那些敢于进犯的小方国。

    特别是通过对土方、舌方和羌人等方国部落的一系列战争,不仅消除了边患,有利于边疆的开拓和发展,而且通过战争掠夺了大量财物和奴隶,从而又促进了商代奴隶制社会经济的前所未有的发展。

    终于,国家富强起来,国势再度复兴,一时间成为世界东方的第一强国。

    傅说曾留下“知之非艰,行之惟艰”的名言,强调知道道理不难,难的是付诸行动。该句被认为是知行合一哲学思想的雏形,也是儒家文化中实践观的重要体现。

    傅说以其思想理论的精辟深刻和行政实践的光辉业绩,成为我国历史上最早的“圣人”。

    《庄子·大宗师》中提到:“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傅说得道后,帮助武丁治理天下,最后乘气奔向了四象的东方青龙,骑着青龙的尾巴(尾宿),化作一星,和众星陈列于天。这颗星,就是“傅说星”,在尾宿旁边。

    在甘盘、傅说等贤相的辅佐下,武丁终于成为一代圣君。《晏子春秋》说:“夫汤、太甲、武丁、祖乙,天下之盛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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