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里(周愤青和林心机)我站周杰的队,有朋友不解,私下@我,和我持相反的意见,也许某人白莲花的形象深入心,管他呢,反正各花入各人眼,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好了。 娱乐圈太远,政治的不谈,作为普通打工妹来说,我只想用自己真实感受到的人和事,来浅显的谈一谈我眼中的港台人和大陆人,确切的说,是港台商人和大陆商人的不同。
04年的时候我从一场缠绵长2年之久的病痛里走了出来,挥别父母,和妹妹一起南下广东,进入一家台资电线厂做生产车间的品保(即品检),因为车间生产主要靠机台,所以那家工厂有别于其他人工密集型的制衣厂和电子厂,因为工厂产值高,工人少,所以台商便显的没有那么云雾飘渺,高不可攀,我便能近距离的接触到台湾人。
那是一家家族式的电线电缆厂,老板是一个姓Z的台湾女商人,我进那家工厂的时候Z姓女老板听说因为偷税漏税被抓了起来,在那家工厂上班近2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没有看到过Z总,只是其间有过好几次工厂门口被一群拉了横幅的广东本地人给堵上了,红色横幅上的大白字是:“无良商人,血债血偿,老板偷税,员工顶罪”的字样,听资深的老员工们说,因为Z总偷税漏税,帮他处理进出口报关的报关员也受了牵连,被判刑关了起来,因为一份工作而进监狱,家属大约觉得冤枉和不值,所以就时不时的来工厂闹上一闹,现在想来在10多年前工人的工资也就1000元上下时候,因为老板偷税漏税牵连做事的员工坐牢,这税偷漏得额度得有多大呀,怎么着也是个天文数字吧,再加上那个时候能来内地投资开工厂的台湾商人,当地政府一般都是大神一样供着的时代,台商因偷税漏税被抓还真不是太常见的事情。
Z总入狱后替她管理工厂的是她的老公,姓J,据说是经济学硕士,工人们都叫他J副总,J副总长的高高大大,白白净净,鼻梁上架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有点台湾老牌明星刘德凯的感觉,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风度
翩翩的男人脾气却不太好,经常看到他在车间叉着腰高声责骂人的样子,骂工人,也骂车间管理人员,那家工厂是24小时两班制的企业,员工一个星期一倒班,上过夜班的人都知道,不论白天休息的有多好,上夜班时尤其在凌晨4.5点钟,天将亮未亮的时候,人是最疲倦最容易打瞌睡的,而J副总最喜欢挑这个时候来车间查看,冬天的时候,前后车间的门都从里面拴上了,他偶尔也会在凌晨的时候出现在车间,工人们都说,他是爬窗户进来的,很难想像一个1.8米多高戴着眼镜的斯文人爬自家工厂的窗户是一种什么情形,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淡忘了,但独独记得Z总入狱和J副总爬窗户的事情。
06年的时候,我进了另外一家台资电线厂,好巧,老板也姓Z,不过是男的,这一次应聘的工作是品保部的文员兼职ISO文控,平时做做品质报表,帮课长打打表格,ISO文控这一块就主要处理一些受控文件的回收,更新,增补等,另外还有一个印象比较深刻的工作就是做会议记录,进过台资厂的人都知道,台资企业文化的一大特色就是会议多,这家电线厂,工人不太多也就5.60人的样子,制造/品保/工程/生管/资材/人事等部门除主管以外,打杂的文员就有加起来有7.8人之多,但不知为什么,做会议记录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这家公司一周要开2次会议(周三和周六晚上),是那种所有部门的主管都要去开的大会议,每次都由一个台干(台湾干部)主持,在做会议记录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我近距离的接触了这些台湾干部们。
这些台湾干部性格各异,但共同的特点却是脾气爆燥爱骂人,这些人里给我印象最好的是一个姓F的经理,40岁的样子,不是老板也不是股东,是Z总从外面请的CEO,高,帅,管理上面有一套,开会时会说一些话或一些事情,启发人的思维,也会在会议上拍桌子骂人,对品质的要求比较高,还记得有一年的新年伊始,F经理召集品保课开会,会上一通臭骂,第二天,新招的几个品保工资都不要了,集体离职,直接丢个烂摊子给品保课老大。
但F经理在这家工厂没做多久就离职了,后来接替F经理的,是Z总的弟弟,大伙儿叫他小老Z,据他自己说,之前是在台湾码头上扛包的码头工人,没什么管理水平,有时感觉还有点脑袋不灵光的迟钝感,容易被口才好的人带偏,没有作为管理者所特有的拔开迷雾见本质的能力,其特点之一也是爱骂人,管理者一般处理事情都是以事论事,但这位小老Z却是以人论事,他若对你印象好那么你怎么做事都OK,他若对你印象不好,那么你在这个工厂做事,就要如履薄冰了。小老Z看人的眼神一般都是直勾勾的,特别是看长的有几分姿色的女同事,总感觉那双直勾勾的眼睛里有点点ying光在跳跃,时至今日,回想起之前的工厂生活,没有什么特别憎恶的人,却独独对这位小老Z没什么好感。。 这家工厂的Z总比之前那家电线厂的女Z总年纪要大10多岁的样子,是一个50岁开外的不拘言笑的中年男人,以一个打工者的角度看来,Z总身上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王者风范,三米开外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冷嗖嗖的气场,Z总的办公室和工厂的财务/采购/总机在一层楼,工厂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星期天别的部门都可以放假,但总机一定要有人值班,且平时其它部门5.30分下班,总机需值班到晚上9点钟,所以每个星期天,各部门的文员要轮流值班,每个星期也会有一天晚上去二楼的总机那里去替班。所以,在总机值班的时候,会经常听到总经理办公室Z总发火的声音,那声音时时让我们这些在总机值班的小文员心惊肉跳,也是听老员工说,之前有一个比较内向有过精神病史的总机小姑娘,应聘到这里上班不到三个月,便被吓的旧病复发,后被家人接走。在总机值班是需要帮总经理泡茶的,台湾人有礼貌是真,你帮他泡茶,他每次都会对你说谢谢,但那谢意却不达心底。因为代表着最高管理者的台干们脾气爆燥,所以那个工厂的中层管理者几乎没有几个肯好好说话的主,开会时吵,部门间沟通也靠吵。
顾与佣,劳与资,本就没有绝对的平等可言,我以为所有的老板对待员工大抵不过如此,心情好时可以好好说话,心情不好时就会高声斥责。
但,第三家工厂的内地老板完全是另外一种画风,08年的时候我考取到了会计证,应聘到这家内地人开的电动工具厂做财务,老板夫妇是广州越秀区的人,08年5月份的时候由于某种原因将工厂从广州迁过东莞来,当时可以说是百业待兴,老板夫妇也是压力山大,这从他们的凝重表情和时不时的炒掉一两个办公室人员可以看出来,但,这对夫妻有一点好,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骂人,遇到再怎么紧迫失控的事情说话的声音也不会超过正常的分贝。这对夫妻还有一个特点是爱请客,几乎每个月都会请管理人员出去酒楼吃几次饭,最频繁的那一年里,几乎一个星期就要请大家出去吃一次饭,很多工作上的事情,在饭桌上吃着吃着就解决了,在MOSTA的4年多里几乎没有看到过在台资厂会议上那种剑拔弩张的情况。
印象最深的是老板开会时,除了声线平和的鼓励大家提出问题外,最喜欢说的就是将MOSTA品牌做大做强的理想,和想要将这个国产自主品牌做到可以同“博世-牧田”“百的”一样闻名世界的远景,老板说到兴奋时喜欢用粤语,时至今日还记得他两眼放光,诉说理想时神采飞扬的样子,我听不懂粤语,但偏偏每一次老板说这些的时候,我听的聚精会神,内容居然可以听懂8.9分,也许一个男人在认真工作和为着理想努力向前的时候,会有万丈光芒感染着身边的人。
那几年里老板夫妇几乎每天都工作到晚上9点钟才下班,然后匆匆赶回广州的家,第二天又从广州赶到工厂,在这样的周而复始中,工厂真的在稳步向上,每年从广交会上带回的歪果仁越来越多,加上国家扶持高新企业,国外客户在增涨的同时,国内个体五金商行的订单也是源源不断,工厂的销量从最初的月销售几百万,到过千万,直至年销售近亿,公司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成长。那几年里,老板夫妇的分工也很明确,老板主管技术和对外应酬,老板娘主管财务,国内外销售及工厂内部的一堆杂事,报社编辑出身的老板娘不仅能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也有着出色的文字底蕴,人事经理起草的文件每每都是经过老板娘润色后才对外发布,因为工作的关系,也因为年龄的关系,我们财务部的3个女孩子和老板娘的接触比较多,那时每月15号发工资,车间员工发现金,2.3百人,几十万现金来回数几遍,真的数钱数到手抽筋,发完工资后,老板娘会带我们几个女孩子单独出去吃饭,私下里卸去女强人的外衣和老板娘的光环,这个81年出生的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女商人,也有着寻常女子的娇憨和初为人母的喜悦,和我们尾尾诉说家长里短和幼女的种种乐趣,原以为他们会在这样的状态里到达自己的人生巅峰,然而世事却总是难料。
我是12年的7月份离开MOSTA的,此后的几年里在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里,偶有和之前的同事联系,虽只是匆匆几句就下线,却也听说了这对老东家的事情,那么蒸蒸日上的企业,那么和善向上的夫妇,竟然遭遇了“仙人跳”儿子一样精心养大的企业却当猪一样抵给别人,创业之初就跟他一起打拼的老臣们大部分还在,只是给他们发工资的人却换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当故事一样听来也稍感悲怆,更别说是发身在曾经为之效力的工厂和相处和谐的老板身上了。
今年3月份再次来到广东后,和老同事聚过一次,两个多小时的聚餐过程中,我们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说之前的人和事,为老板夫妇感叹,同事说到痛失工厂后的老板曾一夜白头,说到在工厂易主的后期会议上,老板娘倔强着不肯掉下的眼泪,都让人唏嘘,同事说老板在自已一手创立的工厂里给别人打起了工,以前的老板现在和我们成了同事,老板的心态还算平和,他说:人生起起落落,10年河东,10年河西.....我自动脑补老板用粤语说出这些话时的神态,总感觉大气平和中有一种苍凉潦倒的感觉。
回忆起10年来的打工生活,在第一家台资厂,我学会了电脑,在第二家台资厂,我将生活过成一张拉满的弓,在下班之余,学习,考证,手上现有的会计证/SPC统计证/ISO内审员资格证,好像都是在那个时候考取的,同事群里有创业成功的小企业主,个体户老板曾感叹说:感谢台干们当时尖酸刻薄的言语,没有他们的嘲讽,就没有今天的小有所成。相比成功的他们,我默然,可见有些记忆是共同拥有的,同样的因,不同的人,造就了不同的结果。
想起在MOSTA的4年,我的嘴角是上扬的,温和的上司,关系和谐的同事,可是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30岁过后,便正式迈入中年,是的,中年人了,没有故事,难道还没有经历么?十多年的打工生涯,在这絮絮叨叨的四千字里讲完了。
时间过的可真快!下一个十年,我们会在哪里?
后记:写这篇文字的初意是想对比台商和陆商,旨在表现港台人之与内地人那种莫明的优越感,结果写着写着写成个人打工记录文了。其实抛开台商的个人素质外,台资企业在员工福利及制度方面做的还是不错的,比如年中有绩效奖,年尾有年终奖,每个员工过生曰都会在当月收到生日补贴和蛋糕,还有每年一次的省内外三曰游,那几年我们去过桂林,厦门,清远,河源。而今这些都成了回忆,不深不浅在记忆之河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