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昏睡十年
1845年初夏,28岁的哈佛高材生亨利·戴维·梭罗(Henry DavidThoreau)令人大惑不解地辞去谋生职业,来到麻州(马萨诸塞州)剑桥市康科德城郊外的瓦尔登湖畔,借思想导师兼好友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的一块地,自己动手筑起了一座小木屋,开垦了一块庄稼地,过上了他“简单,简单,还是简单”的“闲人”生活,开始了他历时两年多的超验主义实践与深思。
在远离尘嚣、独居瓦尔登湖畔的日子里,梭罗每天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地劳作、观察、体验、读书、静思、写作,日子过得简简单单、自由自在又富有诗情画意。旭日临窗时分,听檐下的鸟鸣、湖边的蛙叫;烈日当空时分,抚路边的野花,闻田间的麦香;红日西垂时分,戏树下的小虫,观湖中的游鱼,晚风拂面时分,数满天的星星,翻手中的书籍,万籁俱寂时分,写心头的文字,去诗意的梦乡。更多的时候,梭罗什么也不干,只是随意地坐着,默默地体验,静静地沉思,即便在所谓的“农忙”时节,梭罗也能将在常人看来是枯燥、辛苦的田间劳作升华为一种行为艺术。由于梭罗对物质生活要求很低,主张听任自己的天性,过一种简朴而不简陋的生活,因此他从不为生计发愁,从不为明天焦虑,从不会忙忙碌碌、患得患失、争名夺利、梦想“成功”,从不把土地和庄稼当成财产或获得财产的主要手段和纯谋生的工具,在梭罗看来,土地和庄稼与花草鱼鸟虫一样,都是人关爱的对象、审美的对象、快乐的源泉,对待它们应该有一种赏玩之乐与珍爱之情。
正如世人不理解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一样,梭罗也完全不理解世人,他不解世人为何要贪婪地追求温饱之上的无止尽的感官刺激与物质享乐,搞得自己身心俱疲,虽过上了令他人艳羡的物质生活,却丢失了性情的纯朴、独立的思考、心灵的自由、精神的充实、诗意的生活等许多美好的东西,心甘情愿、趋之若鹜地由精神贵族堕落为物欲的奴隶;梭罗不满现代社会生活的功利、琐碎、繁杂与庸俗,搞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虚伪、牵累、复杂、紧张,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冷漠、疏离;梭罗不忍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欺欺人、自讨苦吃的现代人人为设置了太多的成见、习俗与规范,禁锢了人的思想,束缚了人的手脚,人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与人的自然本性、人原本追求的纯净、自由等理想目标南辕北辙、渐行渐远,现代人所创制的只注重物质享受而忽视精神愉悦,只注重表面的实惠人情而忽略人与自然之纯情,只注重在社会上生存立足成功,而忽视人的心灵安顿纯净的现代生活就像是一瓶毒酒,喝了让人头重脚轻,东倒西歪地误入歧途,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却不自知,将生活过成了一种低品质的“非生活的生活”。
因此,梭罗来到瓦尔登湖畔,劳作、观察、体验、读书、静思,写作,绝非是要逃避社会和现实,而是要反思自然与人生,超越现实,找回人失落的天性与精神家园,过真正的符合人本性的、有意义、有价值的生活——自由、快乐、充实、多彩、智慧、诗意的、真正的“天人合一”的生活。1847年9月,在距离康科德两英里的瓦尔登湖畔隐居两年两月又两天、体验过简朴与自然的生活、反思过自然与人生的梭罗淡然离开瓦尔登湖畔,又开始了新的生活。多年以后,梭罗将自己在瓦尔登湖畔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的笔录收集成册,成散文名著《瓦尔登湖》,又名《湖滨散记》(1854年),成为超验主义经典作品,令无数喜欢照哈哈镜的得意之人在他这面“明镜”面前无比难堪窘迫,也令世界各地的万千真正读者于“明镜”前正其衣冠,读而思,思而行,追寻梭罗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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