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的多了,大悟渐渐觉得庄严起来,逝者已逝,生者就该以最原始的善意送他们离开。入殓师又是这样巧妙的一个桥梁,站在生与死的接口,像迎接一个新生命一样送别一个安静的灵魂。他们冰冷的手掌依旧可以合十祷告,定格的表情仍然重复着往日的悲欢。他面色笃定,也赌上了他的婚姻,捏一捏手心的汗。
大悟脸上带着一份虔诚,一路稳着心思往家走去。推门不见美香操作饭食,疑惑着走进里间,一眼看见美香端着怒目,跪坐地上,对面播着社长为他“入殓”的视频。大悟又羞又愧。社长找他做的第一件事就这样不体面,入殓的模特,也就是死人。他极不情愿,社长那些内部教学,不会公开的话没有一丝安慰。这些天担惊受怕,刚刚明了了些,却在这里出了事。
“你怎么能随便翻我桌子上的东西呢?”质问的话语,却是怯怯的语气。
美香有些不耐烦,“这好像不是重点吧!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辞掉吧!干什么都好,找个正经的工作。”
这样命令式的带有结果的语气他一时适应不来,也不是非要对着干,却是心底刚刚有了留恋和憧憬。他又不是圆滑的人,说点什么先劝着她也不会。
“如果我说不呢?我不想放弃。”
大悟连忙扑过去,想要稳住她,还没触到两条胳膊,美香就躲闪起来:“不要碰我。”大悟一时笨拙的不知怎样,只一心要拉住他,美香急得不耐烦,“肮脏!”
这两个字是一把尖刀,自大悟脸上狠狠划过,他脱开手,怔怔地跪在那里,美香径自冲了出去。
他本以为她总能理解一点的,至少要听他的解释,他难处的境地,他的肯与不肯,这些天来也在将他压榨。他也想说与她听听,听她说几句安慰的话,模棱两可也好啊。这份期待就这样破灭,无助惭愧里掺了些怨进去,他也不再理视,由着她走了。
···
“如果你这个时候要走……你知道社长一眼就看上了你,他很器重你的。”
“那样的面试。”现在想起来实在觉得可笑。
“哎呀,你知道他那个人做事总是凭直觉的嘛!你不要跟我说,他现在在楼上,你去找他。”大悟忙一回头,好像生怕刚刚的话被他听去了。
不大的一间屋子花草满目,宁静中却以为吵吵嚷嚷,颇有生气的。社长请他坐下,只管摆弄着什么吃食,烤得嘶嘶作响。
“你老婆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大悟沮丧地摇头。
社长向身后指指:“呶,那是我老婆”。大悟越过他望去,一溜枝繁叶茂中间拥着一张照片,朴实的面容,灿烂千阳般的笑脸。社长小心地翻烤着自己的美食,不经意地说道:“夫妻总会有一天因为死亡而分别,留下的人是很痛苦的。我老婆是我的第一位客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她走了,之后就干上了这一行。”
如果说之前大悟与社长还有那么些微妙的隔阂,此刻这些都悄然散去了。他不是拿定了主意来辞职的,只是来寻一个答案,准确地来说是求一份问心无愧。他以为对不起美香,“全世界的城镇都是我们的新居,一边演奏,一边旅行,一起走吧!”这是求婚时的浪漫誓言,如今又剩下什么。一直以为是这份工作的错,现在他明白,对美香无法释怀,对这份工作就不能再放弃,他不会再犹豫,如果美香已是他的心结,就不要再让信仰蒙上遗憾。入殓就是他的天职。
“尝尝吧!”
“这是什么?”
“河豚的鱼白。”
大悟一下子从美妙的冥想回到现实,瞪大了眼睛。社长骄傲的解说道:“不想死的话,就有吃,吃的话,好吃的才行。”
如你所愿,最终美香回到大悟身边,大悟延续着社长的使命,也圆满了爱情的遗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