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4)

第三章:起着

“起着,意思是象棋的第一步,常见的走法有很多,也决定了一盘棋的去向。”

茶座上的水壶嘶嘶的响着,散出袅袅茶香。

两个人,一副棋,一红一黑。

“那马啸然,这盘棋该怎么走呢?”我看着对面眉头紧锁的他,开口问道。

蒸汽愈来愈足,看来这茶,似乎快要到火候了。

“好好想想,还记得我跟你讲过把弟弟拉下水吧?”他微微一笑,摆出一副车,“他就像这车,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你是说这次是最好的机会?”我摆出一副马,直直的立在马啸然的“元帅”面前,“将军!”

开水的啼鸣,淡淡地环绕在屋子里,挥散不去。

“好棋,好棋。”马啸然哈哈一笑,挥了挥手把棋子拂去一边,“连环的障眼法,我原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双炮齐下配合车轮番进攻,实际上你的杀招就是你这匹马。”

“没错。”我哈哈一笑,“跟一个朋友学习的技巧。”

“让我猜猜是谁。”马啸然支着下巴冥思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南博之么?”

我微微一笑算是回答,而马啸然先是惊讶的看着我,随后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你对人脉的掌控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是为了以后的事情做准备吧?”

“大概吧。”我收起棋子缓缓地说,“我喜欢万无一失。”

茶被倾倒而出,注入洁白的瓷杯里,那一股晶莹的绿色。

“真是好茶呢。”马啸然率先拿起一杯细细的品了一口,突然说道:“只怕这一切是为了那个人准备的吧?”

“谁还没有点野心呢?”我避开马啸然的发问,自嘲道。

南城,南博之家的别墅里。

南博之半跪在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面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就打算这么把家业拱手送给别人了么,还是个外姓人手里?”南父猛烈的咳嗽着,沙哑着嗓子问道。

“我可从来没说过要送给别人。”南博之依旧是一副阴沉的面孔。

“先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吧。”南父挣扎着爬起来,靠在床背上问道,“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先不谈这个,父亲。”南博之眼里闪过一丝杀气,“如果不是您老人家病重,我也不会坐上这个位置吧?”

“这份家业是我亲手打下来的,我交给谁也不能交给一个外人,虽然你是个不成器的家伙,但总比那群外人好太多。”南父冷哼一声算作回答,“而现在你却愿意拱手让人,真是让我大失所望。”

“谁说我要送给别人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南博之站起身看向房门外拍了拍手,“我自然有着我自己的王牌。”

“没错,干爹。”我从门外走了进来,淡淡一笑,“别太小看南博之,现在的他和您一样,早已不是那个浑浑噩噩混日子的浪子了。”

“原来是这样子吗?”南父看着我长舒了一口气,“哈哈,我果然是老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些,现在真的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如果没有杨雨源的话,我也不会同意肖维祁的请求。”南博之拍拍我的肩膀,“外人都不可信,但是杨雨源不是,我们好歹是一家人,情同手足。”

“是啊,距离从孤儿院把你领走,也有好几年了。”南父陷入了回忆之中,“你们几个都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我这个年过半百的人也该退休了。”

“干爹,我们还需要你们给我指点迷津呢,我们还什么都不懂,哪能和你相提并论。”我鞠了一躬说道,“请您指导我们。”

“不需要了,雨源。”南父哈哈一笑,点了点我的额头说,“你还是那个机灵的小鬼,现在的你有谋士马啸然,还有顾煦这样的好兄弟,何况还有我儿子帮衬,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可以自己闯出一番事业了。”

“明白。”南博之听出了父亲的意思,连连点头。

“你们两个好好聊聊以后的事情吧,我有些累了。”南父重新躺下,一脸的倦容,算作送客。

在别墅外,我和南博之欣赏着花园里的风景,他掏出两根烟,递给了我一根。

“我在镇海抽不到这么好的烟,也就能跟你在一块才抽得上,算是难得的享受吧。”我一边愉快的吸着烟,一边感慨道。

“那为什么不搬回来,你知道当时那件事我父亲完全可以帮的上你。”南博之边点烟边问我,“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就是不愿意挂上一个我杨雨源只知道抱南家大腿的名号,我听腻了那些指责,而且我更喜欢一个人独处。”我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再说不回南城是因为我没有那个颜面,那件事我对不起顾煦,那时候我还是个懦弱的人。”

“那件事之后我们都变了很多啊,各自分散。你逃亡去了镇海市,我也接管了家族生意,不过现在我们兄弟两个又在一起了。”南博之捶了我胸口一拳,哈哈一笑说,“还好有你在,我也放心了。”

“肖维祁他们都在行动,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占据先机,自己白白吃亏。”我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我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不过有个事我还得请求你帮忙。”

“但说无妨,虽然你姓杨,但是你是我南家的人,就是我的亲兄弟。”南博之大手一挥,豪迈的说,“没必要和我这么客气。”

“我知道。”我熄灭了烟继续说道,“前天我和马啸然为了立棍的事拜访了一下黄门,得到一个有用的情报。”

“关于那两个兄弟的么?”南博之猜出了我的想法,“说吧,打算怎么做?”

“我们打算推翻黄门现任帮主黄章泽,让黄先卿兄弟两个上位,这样一来我们也少个对手,多一个可靠的盟友。”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也好,我也看不惯黄章泽那个老东西。”南博之愤愤地说,“放手去做,我会帮你提供人马的。”

“人马暂时我们不需要,如果黄先卿有足够多的本事的话,他自然有力量扳倒他的叔叔。”我冷冷一笑,“正好我也想看看他的本事,想加入我的阵营,没有本事我是绝对看不起的。”

“说的也对,但是黄章泽盘踞老城区也许久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这么有自信,肯定是有了充足的打算。”南博之信心十足的看着我。

“没错,顾煦会帮我处理进攻黄门后面的事,那时候自然会有官家来收场,这样黄章泽可是插翅难逃了。”我拿出一份请柬递给南博之说,“但是这个东西希望你交给肖维祁的弟弟肖肃林,我想把他拉下水,最好拉入我们的阵营。”

“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有个后手控制住肖维祁,不让他冒然造次么?”南博之看出了我的心思,“但这种小事为什么要交给我?”

“正因为是小事我才放心交给你。”我耐心的解释道,“把肖肃林拉下水是整个计划至关重要的一环,我不仅需要一个强力的说客,这一点马啸然和我都可以做,但是同时这个人还要让肖维祁无可奈何,我不适合,马啸然是外人也不行,而肖维祁刚刚借用了你的力量,你就算这么做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妙啊。”南博之焕然大悟,猛地拉住我的手说,“不愧是智将,心机如此缜密,这下肖维祁可算是栽了。”

“别夸我了,怪恶心的。”我撇撇嘴甩开他的手说,“这件事尽块处理,我要让肖肃林亲手打下黄门。”

“没问题。”南博之高兴地拍拍我的肩膀,“有了你,我也能完成父亲的心愿,称霸南城了。”

我看着兴奋不已的南博之,敷衍的附和笑了几声。

我的养兄弟南博之啊,你还是太单纯了,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我彻底地想开了。

建立南城邦只是一个契机,是让我用来投石问路的棋子,现在的我要的可不是单单的和朋友团聚在一起了,我要的是整个南城。

而无论是肖维祁也好,还是你南博之,还是他黄先卿,无论你们想准备干什么,有什么打算,这南城真正的霸主只能是我杨雨源!

和南博之分别后,我开车驶向了镇海市的方向,我想把消息告诉马啸然,好做好下一步的打算,我还算是个很在意人脉的人。马啸然对我来讲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镇海市,我即将和这个城市永远的告别了,躲藏时常去的街道,楼下酒馆的啤酒,后院大排档热闹闹的气氛,我没有一丝的留恋。

在那个城市我是孤独的,身边只有马啸然这个朋友,但是南城不一样,我的兄弟,挚友都在那里等待着我,而只有那里才真正的属于我。

而另一方面来讲,顾煦那晚的话说的没错,我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阴暗面,我开始渐渐的了解“他”,我挺喜欢的,我甚至期待“他”之后的表现。用一种迫不及待的渴望,臆想着即将冲上巅峰的渴望。

我以前饱受的冷艳旁观,无端的指责和诽谤,我都选择了逃避,指望朋友们能帮助我,替我出头。肖维祁把我从自卑的泥潭里解救出来,但是那件事他并有选择出手,所以我渐渐的明白,有些事不能完全指望别人,真正能救我的人只有我自己。

现在而我即将粉碎这些,傲慢的蔑视这些,将这一切踩在脚下,我不再是那个迷茫的少年了,四年之后我再次回来,以20岁成熟的面孔去应对新的事情。

“还有一天就要搬走了,说实话竟然有些舍不得这里。”

我刚回到公寓,就看见马啸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念念有词。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任何可留恋的,毕竟南城才是我的故乡啊。”我拿起一瓶酒感慨道,“要来一杯么?”

“不用了,大晚上的我不喜欢喝酒。”马啸然摇了摇头,然后对我轻轻一笑,“我可是记得刚认识你那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没有打算他,耐心的听着他记住讲述着。

“是因为这几年和这几天的经历么?没想到会对你影响这么大。”他细细的打量着我,“你嘴上说着要延缓计划实行,但是实际上你已经偷偷开始行动了吧,不然你为什么会去找南博之?”

“我就是想有个保底的好棋,不想再次被人踩在脚下,吃了大亏。”我一边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一边说,“南博之是我的养父的儿子,我的养兄弟,我可以信任他。”

“别骗我了。”马啸然停止收拾东西的动作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你压根就不是这么想的,南博之也是你的棋子,而我也一样。”

我没想反驳什么,只是安静的喝着酒,打算继续听马啸然说完。

“但我和南博之不一样,我是安心给你当谋士,是你的一批好“马”,但南博之却是一只猛虎,他的野心不比你的小,还是小心为妙。”马啸然把一个礼盒推到了我面前说,“下午肖维祁来过,询问我关于黄门的事,似乎对我们的计划挺满意的,还告诉我们后天的新住址,送了点礼物。”

“这家伙是打算坐收渔利,然后收买人心么?”我拆开了礼盒拿出里面的两盒绿茶和两条好烟说道,“谁会贸然送这么好的绿茶?这烟比我在南博之家的烟还要好呢。”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马啸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不聊这个,还是先说说你今天的情况吧。”

“肖肃林的事我已经推给南博之去办了,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打开烟盒掏出一根烟点燃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充足的准备了。”

“挺好的,你现在做事也比原来缜密了许多,也算是成长了。”马啸然忍不住感慨道,“在酒吧里认识你时,你还是个懵懂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但是你的气质吸引了我。”

“过去的事情我不愿意提及。”我有些不开心的打断他的话,不愿意听起那些回忆,“过去就是过去,现在就是现在。”

“人不能一味的逃避,雨源。”马啸然语重心长的劝解道,“过去可不仅仅是过去,过去的事情会影响现在,就像现在的你,你永远无法逃避。”

“也许吧。”我叹了口气,喝完了最后一杯酒,打算睡觉。

“另外我要补充一点。”马啸然看出我的不耐烦,叹了口气,“你要时刻明白你在组织里的位置和职责。”

“什么意思?”我来了兴致,转过头疑问道。

“肖维祁现在是老大,但是他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大,你总是抱有这些幻想,而我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马啸然严肃地说,“盲目的崇拜会害了你,因为他的理想根本就不切实际,他现在只是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幻想里,等他明白这些后他会变本加厉的想要得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代价就是你们地位的沦失。”

“那茂连城呢?”我低下头再次点上一根烟询问道。

“茂连城是个很合格的朋友,但是不是绝对的,因为他毕竟是个生意人,他只会用生意人的思维去考虑事情,那就是如何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每当遇到危机他最先考虑自己,再其次考虑的才是你们的。”马啸然看了一眼我补充道,“南城邦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扩大视野和交际圈的基石,他只关心自己的生意,所以如果自己的利益被触犯的情况下会果断站在你这边,反之的结果你自己心里清楚。”

“生意人么,那南博之也是生意人。”我弹弹烟灰说道,“我没有感觉他们两个有任何相似之处。”

“这是当然的,因为毕竟南城邦的建立是依附南博之家的势力,南博之这个人十分的贪婪,他会把南城邦看成自己的物品,所以他会是你暂时的盟友,但仅仅是暂时,因为现在的他被友情和信任蒙住了双眼,所以一旦他发觉,他会成为立刻我们的敌人,而且是一个棘手的敌人。”马啸然侃侃而谈道。

我摇摇头有些痛苦的说:“马啸然,听你说了这么多,但是你知道我最开始的意愿仅仅是为了和朋友再次相聚在一起,而不是勾心斗角的互相厮杀,你这话里难道最后的结局就是手足相残么?”

“你又天真了,雨源。”马啸然有些失望的说,“我可从来没有说过直接支持你和朋友们翻脸,但是我们要做好这一天的准备,现在南城是个三不管的地界,黑暗不断滋生,治安越来越差。这几年又群英齐聚,枭雄并起,你的朋友们或许能容下你,但是你内心的野心不会容下他们。”

“而且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我们没有吃掉别人的想法,但是也不能任人宰割。再说,谁知道你那些朋友们心里在想什么,人心叵测啊,万万不可因为曾经的经历就盲目信任他们。”马啸然意味深长的补充道。

“说的也对啊。”我低着头喃喃自语道,熄灭手里的烟,然后抬起头看着马啸然疑问道,“对了,你说了这么多,为什么没有听你提到顾煦?”

“雨源,你要彻底的明白一点。”马啸然岔开了话题俯下身很正经的看着我,“既然你有了称霸的野心,就要牢牢记住我一下要说的话。”

我抬起头,奇怪的看着马啸然今天为什么如此严肃,今晚我几乎都没怎么看到他笑过。

“一个枭雄的崛起都是伴随着无数倒下的豪杰,而那些人里有些或许是你的朋友,敌人,或者是素不相识的人。”马啸然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一股清风吹了进来,让我彻底的清醒。

“你的野心里容不得别人,即便是你最好的朋友,都一样。”

“是么?”

“当然,只不过你还没有完全发觉而已。”

那晚我再次失眠了,百无聊赖中动身去了楼下的酒吧,那那里偶然遇到了顾煦。

他看起来和我一样,或许是无聊,或许是困惑,但是我分辨不清。

我们没有坐在一个桌子上,只是各自点着各自的酒,陌生的就像素未谋面。我甚至都没有告诉他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有透露关于他独自谈判的细节。

两个人坐在不同的角落里,自顾自的喝着酒,偶尔我抬起头看向他,希望他能开口说话,哪怕也是一句也好,但是他始终沉默着,只字未提。

我开始彻底的明白马啸然说的话了,我的确是个迟钝的人,而且愚蠢,以至于迟钝到没有发现最要好的朋友的微妙变化,直到今天。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17年了吧,我记不清了,大概是这些时间吧?”顾煦也迟钝了一下,然后告诉我。

“我却记得每一天。”我的心猛地紧缩了一下,嘴上却故作轻松的说。

“可能因为你记性比我好吧?”顾煦轻笑了一下,继续喝着酒,“脑子也比我好,我都有点搞不懂你的小把戏了。”

不,顾煦,你才是记性最好的一个。你甚至都能记住我每一个生日是怎么度过的,也能明确的记住我到底想要什么,你明明记住,却不愿意说。

而关于我的事,我愿意回答,你却不愿意过问,为什么?

看来你真的变了啊,顾煦,我真的是太傻了。

还是因为那件事吧,那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

“顾煦。”我试着叫住了他,“那件事…”

“我先告辞了。”顾煦立刻打断了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那我们还是兄弟么?”我忍不住继续逼问道。

顾煦停住了脚步,转过头轻松一笑:“废话,当然是。”

我也附和着笑了笑,但是笑得十分难看。

我强烈的感觉到顾煦的不对劲,我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我很明确的明白顾煦和我在渐渐疏远,而我大概是无法挽回了。

“即便是你最好的朋友,都一样。”

我耳边回响起了马啸然跟我讲过的话,细细的品味着,伴随着苦涩的啤酒一起下肚。

“大概吧。”

我站起身走出了酒吧,融入到渐浓的夜色中。

“机遇总是给有准备的人。”我看着南博之给我发过来的短信,冷冷的笑了,“说的没错。”

肖肃林成功的被我们拉下了水,肖维祁一定很恨我们,但是他会无可奈何。

我很清楚肖维祁的为人,他是个嫉妒心很强的人,又有着极强的控制欲,不过现在我可以无所畏惧了,我有了克制他的王牌,那是他唯一的弱点。

和黄先卿约定的那天也如期而至,我静静的坐在和他相遇的那家餐厅里,看着黄门方向的火光,聆听着那些痛苦的哀嚎。

马啸然提前设计引开了黄章泽大部分人员,而剩下的除了黄先卿的反叛成员,就是即将被宰割的肥羊。

我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兴奋坏的战栗,突然很惊讶自己的冷血,我竟然有些享受这样的感觉了。看来所谓的“变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让我感受到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欣悦,如同枯树遇到了久违的暴雨。

半个时辰后一身是血的黄先卿和跟在他身后的面无表情的肖肃林走了进来,我克制着自己的欣喜若狂,冷静的放下手中的酒杯默默看着有些开心的黄先卿。

“成了。”他随手一抹脸上的血兴奋地说,“不仅要谢谢马啸然的调虎离山之计,还要谢谢你带来的这位朋友,他可真是一马当先,如同一只猛虎下山。”

“肖肃林的父亲可是特种兵出身,他有这个资质,加上自小又学了些本事,我和顾煦又稍微指点了一下,自然会这样。”我淡淡的解释道。

“果然是少年豪杰啊,厉害。”黄先卿笑成了一朵花,连连赞叹道。

“黄老大,你也没老到哪里去。”我制止了手舞足蹈的他,试着询问道,“我也就不问你情况怎么样了,你的叔叔呢?我还想见见他呢。”

“刚打完就被救护车拉走了,是你的另一个朋友顾煦带着人像拎一条死狗一样拎走了他。”黄先卿撇撇嘴不屑的呸了一声,“活该!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好好好!那看来我们的合作顺利算是完成了。”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手,“合作愉快,另外明天南城邦正式立棍,欢迎前来,我会给你留着最好的贵宾席,就在我的身边。”

“一定。”黄先卿连连点头说道,又看向肖肃林问道,“不用请你的这位兄弟吃点东西么?我记得他可是肖维祁老大的弟弟。”

“不用客气了,我还有事要和你叔叔算账。”我站起身走向柜台说道,“我相信你会处理好之后的事的。”

“别。”黄先卿连忙拦住了我说,“既然请不成他,你这顿就由我我来付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拍了拍肖肃林的肩膀,“那我就和我这位朋友先告辞了。”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我不停的看着副驾驶上默不作声的肖肃林,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很好奇南博之对你说了什么,方便透露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肖肃林拿起一瓶水看向了窗外,“他只是告诉我如果我想超越我哥哥,加入南城邦是唯一的出路。”

“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我轻松的笑了笑,故意说道。

“他说的是对的。”肖肃林转过头看着我突然说道,“一直以来我都被哥哥严格保护着,像被关在囚笼一样约束着,没有自由,我有点不理解他的行为。”

“别想多了,因为他很爱你,他恨他的父亲,所以把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在了你身上。”我叹了口气解释道,“对我们来讲他不仅是个好大哥,也是你的好哥哥。”

“但是我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他比我优秀太多了,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比得过他,他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的面前,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对我的失望。”肖肃林痛苦的摇了摇头,然后拧开瓶子喝了口水大口灌着,“包括那件事情,本来就应该我来承担,但是因为我哥哥的阻拦,结果搭上了你的兄弟顾煦,入狱三年,他一定很恨我吧?”

“没有的事。”我违心的说着,“我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别想东想西了。”

“所以我决定加入你们,一个是想对你和顾煦说声抱歉,而来以此来让我哥哥认可我。”肖肃林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的!”

“挺好的。”

车继续开着,但是我已经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了。这次黄门的事情不仅拉拢了黄先卿,还附带吊上了肖肃林这条大鱼。

黄先卿,对我来讲只是个棋子,可以随时丢弃掉,但是肖肃林不一样,他是我最好的底牌。

而坐在副驾驶上默不作声的肖肃林,一定没想到什么是人心叵测,他旁边的这位跟随他哥哥多年的兄弟并不是真心的,我已经悄悄的开始改变了。黄门的事情是一剂催化剂,加速了我的膨胀的野心和对权力的渴望。

“什么时候我也开始利用别人了,我果然变了。”

“但是这样子下去的话,我的计划就能完美的实施下去了。”

我心中一阵暗喜,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建筑,医院已经到了。

走下车,我叼上一根烟看着一旁肚子咕咕直叫的肖肃林,叹了口气说道:“要不你还是在附近吃点东西,我打算和顾煦聊点私事。”

“嗯。”肖肃林听话的点点头,“我吃完了上来找你。”

“好。”我使劲的抽着嘴里的烟,心里一阵忐忑,不知道是因为即将面对顾煦的慌张,还是面对黄章泽的兴奋。

烟头随手丢在了路边,迈着步子向着住院部走去,一步,一步,一步……

门被轻轻的推开,我一眼就看到了脸色严峻的顾煦和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黄章泽。

“来了?”顾煦头都没有抬,简短的问我。

“嗯。”我也冷冷的回应着,低下头扫了一眼躺在病床上被包成粽子一样的黄章泽。

“既然你来了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我对将死之人没兴趣。”顾煦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语气。

“将死之人,被打的这么惨?”我忍不住询问道。

“肖肃林和黄先卿仅仅打断了他的每一处骨头,老东西好久不锻炼了吧,连两个毛孩子都打不过。”顾煦嘴唇动了动,像是一个嘲笑。

“别和我扯开话题,将死之人是什么意思?”我没有仔细听顾煦的嘲讽,继续逼问道。

“这么想知道?”顾煦仔细的看着我,突然微微一笑,“告诉你也无妨,他已经被我下了药,活不了太久了,算是让他死的痛快点。”

我呆住了,我没想到顾煦会这么残忍,当初我仅仅是想让黄章泽筋骨寸断,痛不欲生,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夺走他的生命。

我死死的盯着顾煦,发现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那是一个笑。

“我不杀掉他还会有别人来处理。”顾煦又一次看穿了我想法,“这就是优胜劣汰!”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顾煦的冷漠让我感到不寒而栗,犹如剔骨的寒风。他以前虽然也喜欢对仇家下狠手,但是从来没有剥夺过任何一条生命。

除了那一次,那次事情。

果然还是那件事啊,真是是因为这个让你改变了呢,顾煦。

你可是我曾经最珍视的兄弟,对我至关重要的人,可是顾煦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是你从小玩到大的我兄弟,一步步走到现在,历经生死,我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你,你都不愿意告诉我么?

“别瞎想了。”顾煦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他看我没有时间听你我在这里扯闲淡,有什么要说的尽量简短点。”

我已经不忍心再去看顾煦和黄章泽了,在我眼里这两个人都已经毫无区别了。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顾煦脸色再次凝重了起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在我耳边说,“我到底怎么样,不用你来操心,我自己有我自己的打算,你只需要记得我永远是你的兄弟就足够了。”

顾煦走了,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当头一棒彻底的打散了我想嘲笑黄章泽的想法,心里甚至有了一丝愧疚。

“感觉怎么样,黄章泽?”我走到床边俯下身看着昏迷不醒的黄章泽,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对不起。

虽然现在的黄章泽挺可怜的,但是他毕竟是我的敌人,对敌人表达愧疚之情,我做不到。

“是你来了啊,我就知道你回来,是来嘲笑我的吗?”黄章泽睁开眼睛努力的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我可算是栽了,竟然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小子早已经有了反意。”

“是你太过于沉迷权力了,利益蒙住了你的双眼。”我看着心电图上浅浅的波纹喃喃自语道。

“你明明是胜利者,为什么会和我有一样的心情呢?”黄章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之将死,语气竟然有些缓和起来,“当时我设计害死大哥的时候,也是和你现在一样。”

“你说什么?”我猛然惊醒,惊讶的看着黄章泽。

“你为什么会来攻打我黄门,还联合我的两个侄子?”黄章泽一语点破,“你不是一个没有肚量的小人,那天我对你的不敬对你来讲根本不算什么,你是想把我的侄子们拉拢成你的盟友,因为谁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明白一点,野心。”

“我知道我肯定活不过今天,但是看着我是摆在你手上的,我也心服口服,奉劝你一句。”黄章泽闭上眼睛缓缓地说,“你对着权力和地位有着深深欲望,这些可都是穿肠毒药,刮骨钢刀,不要和我一样沉迷于此,你的野心很大想做大事,但是陷进去的话,会比我还要深,还要堕落吧?”

“别胡说了,我怎么会和你这种人相提并论,混为一谈。”我摇摇头的反驳道。

“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喜欢利用自己的人脉,喜欢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但是玩弄别人的迟早就被更高明的人玩弄。”黄章泽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你还不知道你那位朋友把我送过来时,身边跟着什么人吧?他叫什么来着,是顾煦吧?”

我猛地打了个机灵,扑到床边恶狠狠的质问着:“顾煦,顾煦怎么了?你他妈说啊!”

“看到你急切的样子真是好笑,这还是刚才那个击败我的人么?给你个提示吧,巴夫龙混搭少量的氰化钾,这可是死刑犯的注射药剂,你觉得一般人会搞到这种东西么?”黄章泽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脸上也开始渐渐青紫,挣扎着最后说道,“你自以为自己机关算尽,实际上早就有人开始动手了,而你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浑然不知,真是可笑。”

心电图最后猛烈的跳动了几下,徒劳的挣扎着,无谓的反抗着。

“杨雨源啊,小心点,最后奉劝你一句,留意身边的人。”

心电图彻底的变成了一条直线,我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在我眼前发生,无能为力,而黄章泽就这么死了,我的第一个对手,草草的离去,他的话让我不得不反思,也给我留下了一堆问号和无数的疑点。

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惋惜了,我甚至有些闻不出来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了,我急忙打开了窗户,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想让自己缓解一下。一位叱咤老城区的枭雄就这么败在了我们一群年轻人手里,时代的确变了,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掌控权落在了我们手里。而我有了新的敌人,未知的敌人,我对此一无所知。

黄章泽以前也是南城的豪杰,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今天会落到这样的一个结局吧?

那我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呢?会比他还要惨烈么?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生死离别,即使是我的敌人,这一切对我来讲也太陌生,太沉重。

以后我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啊,这就是这条路的结局么?我还要目睹多少人离去,还要看着多少具尸体被裹进袋子里,化成灰烬?

我陷入了沉默,像一具雕塑一样屹立在病房里,呆呆的看着病床上那个小小的凹痕,那是黄章泽最后留下的印记。

默默的看着顾煦带着人走进来把尸体拖走,从始至终他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也没有去看他的眼神,因为我不敢去看,不忍心看着挚友一点点陌生。

我跌倒在公寓的沙发上,拿起桌上的酒瓶大口地试图灌醉自己,这样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什么都不会去想了。

“这几天算是彻底的告一段落了,南城邦即将立棍了。”我抬起头空洞的看着书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马上要当任帮主的肖维祁,还有他的盟友和金主茂连城,暂时和我结盟的南博之,我的谋士和知己马啸然,还有我拉拢的棋子肖肃林。

各怀鬼胎,各自前行。

“以后的路怕不是轻松就好走的,但是我有着我自己的打算和计划,我已经准备好了。”

酒瓶跌落在地上,我第一次如此沉沉的睡去。

睁开眼,已经是拂晓。

“准备走吧。”我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旁边拎着行李的马啸然轻轻一笑,“镇海市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的确啊。”他一脚踢开了我脚下的酒瓶附和着感叹道,“我们要回到南城了。”

站在楼上,旁边的车已经发动好,蓄势待发。

耸动着鼻子呼吸着轻薄的空气,挺好的,我还能呼吸。

“毕竟那里才是我的故乡啊。”我抬起头看着依旧还有些薄雾的天空,和北方忽隐忽现南城,张开了双臂,忍不住高呼道:

南城,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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