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所行不顺，各种压力山大，心情有时难免糟糕。但再糟糕的心情，也难让一个奔五的大爷泪流满面吧？今天为何至于痛哭失声？
上周六上午处理房子装修遇到的烦心事，中午赴朋友酒宴，微醉酣睡，至晚方醒；周日又为散却心中郁闷而赴朋友之约，难却盛情，没能及早赶回，耽误了回家陪母亲的大事，心中总觉惴惴。昨天大雨不歇，又拖了一日。今天，总算抽出了空挡，匆匆赶了回去。
母亲前年脑溢血出院之后，行动就有所不便，虽然能走，但不能远，不能久，多数时间只能坐着。我到家时，雨下得正大，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无声地看着远方，目光跟雨幕一样茫然。见了我，她眼中才有了神采。我停好车，她便起身给我找凳子，叫我坐。我把朋友送给我的一包李子给她，她看了看那又红又大的李子说，怎么又给我买这些嘛，你要还贷款，还要供娃儿读书，吃啥都要靠买，到处都要花钱。我说这是朋友送的，熟透了，又大又甜，还软和，你能吃得动。她不放心地说，你莫哄我哦。我说没有，前两天本来该回来看你的，不是没回来吗？就是摘李子去了。她听我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说，我说这个星期你怎么没回来，还以为出啥子事了呢，原来去朋友家摘李子去了！我说可不就是！我去洗几个你吃，我知道你喜欢吃。我去厨房舀水洗了几个，又为母亲洗了手，然后把李子皮撕了，一个一个地递给她吃。母亲牙齿掉光了，吃东西很费劲，好半天才吃完。我替她洗了手，擦了嘴。这才问她大哥去哪里了。
母亲生病出院之后，便由大哥伺候，一向无微不至。我每周回家，只要他在，闻声便会出现，今天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一直没见他。母亲见我问起，忧郁地说，你大哥带海娃输液去了，海娃感冒了。
难怪！大哥的小孙子海娃读小学一年级，体质不太好，容易感冒。
但想想心里便觉凄凉。大哥难免会有事离开，一离开母亲就只能一个人独
坐，其孤独凄凉全都在眼神的茫然中了。身为人子，我除了心痛，更多的则是自责，我为什么就不能多回家陪陪母亲？
常常和爱人说起生死。我总爱把“早死早投生”之类的屁话挂在嘴边，惹爱人不高兴。我渴望自己的亲人能够长命百岁，却痛恨自己到现在还苟活着。我痛恨自己有朝一日长命百岁，备尝晚景的孤独与凄凉……我自认自己和三个兄长都是孝子，却难让多子的母亲晚年幸福，我又能期望只有一个儿子的自己什么呢？难道我的晚景能比母亲好到哪里去？
陪母亲坐了一个小时。大约是雨一直不停的原因吧，我一直没见屋前有人路过。心里便不期然地想，今天要是我不回家，这一个小时里，母亲岂不就只能木然而坐，一语不发，一声不闻了？
因为要返校分餐陪餐，没等到大哥回家，我不得不忍着心痛向母亲告辞。母亲知道我要回学校忙工作，也不挽留，只是在我启动电瓶车时，突然带着哭腔伤感地说，你不要担心我，你大哥都满花甲了，你还担心我做啥子嘛？
听着母亲微颤的声音，我全身发抖，泪水陡然模糊了双眼，厚重的雨幕再也揭不开。我在车上呆坐了足足一分钟，不知道该离开还是留下。
你走吧，不要耽搁了公家的事。母亲许是见我不走，又催促说。
我一拧车把，一头钻进了雨幕里。心里却一遍又一遍地说，妈，不是我担心你，而是我怕你担心我！与其说每个星期回家是为了看看你，不如说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你知道吗？你也要学会，不要担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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