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我沉迷在《简爱》的爱情小说里不能自拨。
那段著名的独白,我可以倒背如流。
“你以为我穷,不好看,就没有感情吗?我也会的,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一定要使你难于离开我,就像现在我难于离开你,上帝没有这样,我们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经过坟墓将同样地站在上帝面前。”
这些伤感,在开学后,在秋天拾完棉花回到学校后,变的更加深刻。
懵懂的爱情在少女的心头开出了小花朵,我遇到了我喜欢的人,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了尘埃里。
每次在心里默念那段对白,我都把自己感动的要死。当爱不确定,也许,每一个在尘埃里开出花朵的女孩,都会觉得简爱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二】
现实,宿舍的土坯房出现裂缝,为安全起见,校领导让我们搬。
我们搬到了一间旧仓库里,旧仓库原先也是教室,即使有六面大窗户,室内的日光灯整天亮着,屋里依然看着很昏暗,窗户被旧床单遮着,灯光被上铺挡去了大半的灯光。
高低床一个挨着一个,估计住了三四十个女孩子,各个班级的,熟悉不熟悉的,从初一到高三,各年龄层。
那个秋天,雨加雪好像格外的多,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每个人鞋子上都带着泥,开始是门口一些,后面慢慢的泥到了屋中间,最后,满房子砖地上都是泥。
大宿舍里潮气越来越重,我时常卷缩在潮湿的被子里,想我的《简爱》,我想,如果再不下雪,我就会死于罗沃德的那场瘟疫,书上说,那个病叫斑疹伤寒热,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我猜,一定因为寒冷、潮湿、饥饿才得上的。
可是很奇怪,我并没有生病,甚至感冒都没有。
常常在晚自习后,裹着雨加雪回到大宿舍,又冷又饿,我就觉得,罗沃德的环境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三】
终于,大宿舍的炉火架了起来,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暖,这多少是值得欣慰的。
第一场大雪后,我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大宿舍走,我想起了那个冬日的星期天,简爱和她的伙伴们去两里外的布罗克布里奇教堂,她写到“大家没有靴子,雪灌进了鞋子,并在里面融化。”我好像懂了她的绝望,她写到“我多么渴望熊熊炉火发出的光和热... ...”,我想,以她的瘦弱,她也一定没有围到火炉边,也一定没有烤棉鞋、鞋垫和棉袜的位置。
是的,偌大的变成宿舍的教室只有一个炉子,显的很不够用,炉子上的水壶永远都不是我的,甚至连烤棉鞋、鞋垫的位置都没有,洗过的袜子永远都不会干。
每一天晚上,我们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宿舍,就在炉边找个空位置烤上棉鞋,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棉鞋已经被挪到很远的地方,依旧冰冷,潮湿。
铁炉和火墙周围每天都摆了很多很多双鞋,鞋垫,各种味道,有时还会夹杂着焦糊的味道。
饥饿的时候,冰冷的剩馍馍根本没法烤着吃的。
图片来源于网络
【四】
环境好像很恶劣,我现在都很怕冷,我想就是那会落下的后遗症。那个冬日,我常常在昏暗的大宿舍里,站在火炉边取暖,炉膛里的火呼呼的吹着风,因为昏暗,炉灰被上面的炉膛火焰映的分外通红,我盯盯的看着那片红,眼睛生痛。
我常想,十九世纪简爱笔下的罗沃德,也不是很惨,至少她可以学到法语、缝纫、历史、绘画,然后唱圣歌,做祷告。
我们呢,学的都是我讨厌的数理化、英语、语文,显得一点都不高级、有趣和神圣。
于是,那年的冬天,我更多时间呆在教室里,那里相对更明亮、温暖。
我在教室里逃避像简爱一样的寒冷潮湿的生活,想我的像简爱一样的卑微的爱情。
那年冬天,我在日记中特别矫情的这样写到:如果他瘸腿或瞎眼,那么我也会照顾他一生,这样我就不再卑微,我就会如简爱一样和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呕,不,我不能这样亵渎爱情。(亵渎的亵不会写,写了一点一横后划了一个坨坨,又写一个,还是坨坨,然后写了xie四声代替)。
【伍】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3月,第二学期,天气暖和的时候,我们又搬了宿舍,虽然还是教室,但人员控制在了15-20人,环境有所改善,我一直认为,是校领导怕我们得瘟疫,《简爱》里,简·爱的朋友海伦就死于春天的那场瘟疫。
没有发生《简爱》那场瘟疫的春天是1991年,罗大佑的《恋曲1990》到这一年开始被传唱。
噢,告诉你,我不喜欢罗大佑,也不喜欢1990的冬天。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