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官妻-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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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欧阳若岫站在五楼办公室的窗前,注视下面的街道。

         春天来了,城市的色彩悄然发生了变化,不仅树叶开始渐渐浓密,染上一层鲜嫩的翠绿,女人们也变得花枝招展,各种颜色清新的衣裙纷纷飘曳起来,与纤细的柳枝相呼应,共同营造出一个令人欣喜的春季。

        自从成为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欧阳若岫就喜欢站在这扇窗前观赏外面的世界。在公交公司的十几层高楼上,她也常伫立窗前,不过,现在,她没有了原来的恐慌和忧郁,也没了那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现在,她感觉格外踏实,不仅是生活的踏实,也是心境的踏实,思想的踏实。沙默给她觅的这个职位,在她看来,就是一个隐秘而安静的巢穴,悠闲而自由,没有来自工作和人际交往方面的压力和困窘。她颇受同事和下属的尊敬,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个从外面突然飞来的美丽女人,尽管谦逊亲切,但根底颇深。虽然人们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龙去脉,然而,仅凭她近年来升迁的轨迹,就足以看出背景隐秘,非同一般。

        官场上,当一个人的背景昭然,呼之欲出,虽然令人敬畏,但并不可怕,因为你知道该如何应付。最为可怕的是背景隐秘,无法确定,这会让你无所适从,只能始终保持一种警觉和忐忑。对于官场人来说,这不啻一种残酷的折磨。

        欧阳若岫从单位其他领导和下属的眼中看出了这种谨慎和警觉,不过,她喜欢这样的氛围,她习惯于被人尊重而又不必有自己去苦心经营人际环境。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她不想让别人深入了解自己,即使在一个熟识的环境,她也不喜欢被人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本来就善于与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也让她的美丽衍生一种神秘,她习惯和徜徉于这种神秘之中,乐得其所。

        让欧阳若岫感觉惬意的是,她所分管的部门女性居多,这让她无比轻松。从参加工作以来,对于男人的警觉,一直让她疲惫不堪,经常要在这方面的应酬中付出很多精力,现在,她的这根紧绷的神经得以松弛。

        不过,今天她的心情并不舒畅,她那美丽的眼睛泛出一丝浅浅的忧郁。

        最近,洛志伟忙着一项市场开发工程。他们公司与参与路东区田字街改造工程,建设一个大型小商品集散市场,洛志伟具体负责这项工程。开始他对于总经理姚龙成把这项工程交给自己还颇为困惑,因为这类重点工程,一向是姚龙成自己独揽,从来不许别人染指。洛志伟不明就里,心中欣喜却又顾虑重重,便把这件事告诉欧阳若岫。欧阳若岫想了想分析说,这应该出于三方面的因素。第一,姚龙成忌惮洛志伟与沙默的关系,出于笼络洛志伟的心态,让出这块肥肉。第二,这项工程涉及很多方面的协调工作,也可以利用洛志伟的关系来疏通。第三,现在不少人对他经营管理中的一些来往有所质疑,怀疑他有许多隐形收入,所以他转移目标推出洛志伟,自己隐匿其后,即可消弭舆论以求自保,也可不失某些既得利益。洛志伟听后深以为然,自然也就清楚在工作中该如何处置一些具体问题。

       前几日,涉及工程进度问题,路东区方面很不满意,具体负责改造工作的刘副区长多次指责洛志伟,说如果不能按期完成,就要按照合同,在将来使用面积等问题上制约公司。洛志伟谈了几次,都效果不佳,便明白这个刘副区长意在不言中。姚龙成表示这个事不好办,拿多了公司承受不起,拿少了人家瞧不起眼,另外这笔费用还没有出处。为此,洛志伟郁闷不已。欧阳若岫听说后,谈起邱岩田是沙默的好友,只是不好意思三番五次叨扰沙默。洛志伟说,你不好意思说我说,这是关键时刻,不找大哥找谁。便给沙默挂了电话,沙默也觉得这种事是两个单位之间合作事宜,外人不好开口。可又架不住洛志伟软磨硬泡,就和秋岩田委婉提及此事,对方便不再过分苛刻要求了。虽然,洛志伟摆平此事觉得很有面子,可欧阳若岫却心中不悦,觉得过意不去。

        昨晚,洛志伟陪刘副区长喝酒玩乐回来,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了情致,一反常态扑到欧阳若岫身上。这一年来,他们很少亲热。所以这个举动倒让欧阳若岫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她还是很配合丈夫,毕竟这是他的合理要求,也是作为妻子的一种责任。

       但另两个人尴尬的是,尽管洛志伟情绪高涨,志在必得,可身体却不争气,百般努力,居然劳而无功。最终,洛志伟尴尬地咧咧嘴放弃了。欧阳若岫心底一阵悲哀,她清楚,这种情形的出现,错不在丈夫而在自己。他理解丈夫的难言之隐,他心里始终有另一个男人的影子,这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这个影子平素亲切和蔼,但在这种特殊场景中出现,却不能不令丈夫陡然萎靡,黯然神伤。丈夫何尝不清楚,一对男女走到一起,除了两情相悦之外,还注定要有愉悦的身体接触,至少,他深知自己妻子对这种事的渴望和追求,而且还是一种高质量的要求。所以,妻子无怨无悔跟随这个男人,注定也有这方面的因素,甚至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由此,一个男人处在另一个更为优秀男人的阴影下,怎么会不沮丧呢?

        欧阳若岫笑了,是那种歉意的笑。她有些心疼丈夫,心中也充满自责。她拍拍洛志伟的脸颊说:“没事,你最近太累了……”她怕伤了丈夫的自尊,便给他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唉,或许是吧,人过三十天过午,以前还不服气,现在看来,不服不行啊……”洛志伟也颇为感慨。

        “等忙过工程,恢复恢复就好了,另外,你也要注意保养身体,工作上张弛有度……”

        两个人渐渐走出尴尬。

        “咦,哪天我弄一对哑铃放在单位,没事时就锻炼锻炼……”洛志伟忽然想起在沙默办公室门后角落里曾看见一对俯卧撑架,当时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器物。但此时他没有提及沙默,这个时候提及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合时宜的,无疑会使两个人陷入新一轮的尴尬。

        “哦,”此时,欧阳若岫也想到了沙默不时练俯卧撑的样子,有时甚至在两人做爱之后,还要趴在地上做一通,“倒也未必那样,只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经常锻炼就行呗!”她漫不经心地绕开这个话题。

        现在回想起来,欧阳若岫难免有些忧郁。既有对丈夫的负疚,也有一些失望,当然,还有一种隐隐的渴望。

        她想,过几天找个理由去一趟省城。思念,不仅是心理的、精神的,也是身体的、物质的。

        敲门声轻轻响起,欧阳若岫从窗外收回目光,把视线落在房门上。

        门开处出现一张女人白洁的脸庞,对欧阳若岫笑了笑,之后,才是身体的进入。

        “嗬,怎么是你呀!”欧阳若岫快乐轻叫起来。

        “看你说的,怎么就不能是我呢?难道你这里有免进牌:‘丰腴者不得入内’!”芸一边打量办公室一边说。

        “来,让我摸摸,我都想你这身白嫩的肉了……”欧阳若岫伸手拉芸坐在沙发上。

        “真的假的,可别糊弄我,当面说过喜欢,背后骂我是肥婆呦!”芸把挎包放在沙发一侧后说。

        “看你,怎么说话呢!这是真心的,我什么时候说你是肥婆了?”欧阳若岫亲切抚摩芸的大腿说。

        “哼,你啊,没说过不等于没想过,你可够阴险的!”芸一撇嘴。

        “说什么呢,好心当成驴肝肺……”欧阳若岫一红脸,拍了一下芸大腿。

        “行啊,大领导,这办公室多好,一个女人混到这个层次,也算行了!”芸环视办公室说。

        “有什么呀,跟你这大老板比,可是云泥之别,这都是虚的,腰包鼓才是真的呢!”

        “嗯,彼此彼此吧,人各有志啊……对了,欧阳,你说怪了,我总觉得这人生总是逆着人的追求,你看我就喜欢当官,可这辈子就是跟官无缘,倒是赚了那么多钱,可我却不喜欢,你说你那么能花钱,却当了官,有意思吧,所以我说啊,人这一辈子就是误打误撞,也说不好谁入了那行,对不对?”芸颇有感慨地说。

        “可不是嘛,你说你,谁曾想能腰缠万贯,或许,这就是你的命,你这一身肥肉,不当富婆还真委屈了呢!”

        “你要是羡慕我,也好,我出一百万,把你这位置换给我,我想体会一下当官的滋味!怎么样?”

        “行啊,你这价格还真不低,我同意!我拿了钱就去法国服装周转一圈……”

        “得,欧阳,你可别丢人了,这一百万能够你挥霍的,两件衣服就没了,我看你得穿着时装自己走回来!”说完,芸咯咯笑了。

       “你别笑,一笑这肉跟着颤,我都担心会掉下一块来!”欧阳若岫捏着芸的胳膊说。

       “没文化,这叫‘花枝乱颤’,可没你这么形容的……我看你是有些嫉妒吧,是不是洛志伟……或者别的男人嫌你……你这肉也不少啊?”芸反唇相讥,而且语言犀利,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瞟着欧阳若岫。

        欧阳若岫红脸一笑,一时语噎。

        “好了,不闹了,说正经事!”芸收住笑说,“上次我求沙主任帮忙批办学手续的事,我得谢谢他,可他在省里也不方便,所以,我的这点意思,你就转给他吧!”说着,她从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三万元,让他自己随便买些什么?”

        “这个……不妥吧,我看还是你直接交给他更好!”欧阳若岫摆摆手。

        “有什么不妥的,你要是不管,我只好自己去省城,当面交给他了!”

        “这……”欧阳若岫确实有些为难。

        凭心而论,她可不希望芸单独见沙默,女人最戒备和忌讳的就是其他女人单独接触自己的男人,哪怕是自己的闺蜜,也格外警惕。倘若是丈夫,倒还不至于那么紧张,毕竟,婚姻是一条红线。可情人则不同,没有任何约束力,可以随性发展,而不必承担任何道德上的责任。而且,芸又是个对官员如醉如痴的女人,善于巴结官员、见缝插针,她可不敢给芸这个机会。上次沙默和这几个女人出去唱歌,她最担心的也是芸,至于环她还是放心的,因为沙默并不喜欢过于骨感的女人。所以她才气恼,又不好和沙默明说,只能忿恨地烫了自己的手。

        “那你就等他回来时给她呗,我告诉洛志伟,到时让他通知你……”欧阳若岫委婉地说。

        “可以啊,只是时间长了不好,让人家瞧不起,我看,还是你转交他吧!”芸坚持着。

        本来芸就打算当面交给沙默,但又怕自己单独去省城见沙默,被欧阳若岫知道了会猜忌,影响了闺蜜感情,显得有些卑劣。这才想到由欧阳若岫代转,倘若欧阳若岫执意拒绝,她也就有理由径自去见沙默了。芸见沙默毫不犹豫又轻而易举办了此事,更加觉得这个男人可以信赖,这件事其实没必要如此破费,她之所以加大筹码,就在于以此打动沙默,并非就事论事,而是为之后提及卓文的发展铺平道路。商人深深懂得在谁身上投资,什么时候投资,投入多大的份额。

        “唔……也好吧,这样,你也在这里,我给他挂个电话说明情况,不然,我还真不好代转呢!”欧阳若岫思忖片刻后说。

        欧阳若岫马上拨通沙默的手机,虚与寒暄几句,之后说明这个情况。沙默接了欧阳若岫的电话,开始有些激动,但考虑到她用的是办公室的电话,估计身边或许有外人,便控制情绪,语调正常。他让欧阳若岫转告芸小事一桩不必如此。欧阳若岫说我帮你说过了,可她坚持这样,我也没办法,毕竟我是中转人。沙默想了想说,既然这样,就先放你那里,等我回去后再当面返给她。欧阳若岫想要多说些什么,可又碍于芸在旁边,不敢流露丝毫思念牵挂情感,只能问你还忙吗。沙默回答挺忙,现在正在外市检查基层工作。欧阳若岫便说老师注意身体。之后便挂了。

        “你看,他也不收,回来后还要返给你,我看你还是拿回去算了!”欧阳若岫放下电话说。

       “那怎么成,话出口如泼出的水,收不得的,不懂规矩、没有谢意,我这个事业也做不到今天!”

       芸心里有主意,只要你现在收了就行。很多官员都是如此说,之后便没了下文,这仅仅是一种礼节上的推让而已,表示一种姿态,如果你把这种推让当真,那才是最大的愚蠢。退一步讲,即使真的拒绝,我也不会收回,至于你怎么处理,与我无关。

       芸走了。欧阳若岫把卡收起来,到下属几个办公室例行公事走了一遭,然后又回到自己办公室。在走廊里,就听见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声音很大,有些聒噪,她惊了一下。便想,应该找办公室换一台或者调一下音量。回到办公室接了电话,还是沙默。沙默问她芸还在吗。她说已经走了。沙默便问,她拿这么多钱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欧阳若岫说,不太清楚,不过,将来她一定会让你帮忙提拔她丈夫。沙默说,最好还是返给她,在我们手里毕竟不太合适。她说估计不成,商人讲究他们的规则,这个钱应该推不掉了。沙默想了想说,你还是争取返还,如果实在不行,那你就自己留着吧。买些喜欢的衣服,免得为此受憋。她说我可不要,人家给你的。沙默就开玩笑说,你要不要就捐出去吧,你还不明白,我从不在商人手里拿钱的。欧阳若岫这才说,那我就替你保存,不过,看见好衣服我可卖了。她有些调皮地说。沙默说你喜欢就行,你穿得美丽我也高兴。

       欧阳若岫得意地挂了电话,对于沙默理解和娇惯自己充满喜悦,昨晚遗留的那种失落情绪一扫而光。她清楚,自己和沙默都不是贪婪之徒,而且都是理性审慎对待这个问题。这样做的妙处在于保护了沙默,使他不至于直接牵涉到权钱交易之中。虽然这种事情再寻常不过,不必为之草木皆兵,但行走官场,必须在此方面谨小慎微。由此,她也为沙默的冷静笃定而满意。一个干大事的男人绝不能局限物欲,忘乎所以。

       她想起,她曾问过沙默:“你对别的漂亮女人有没有想法?”

       沙默说:“有。”

       她说:“那怎么办呢?”

       沙默说:“说我没想法那是撒谎,我不信,你也不信,不过,尼采说过,‘使欲望得到升华,才能防止欲望的泛滥’,就是说,这是一个关于质与量的关系问题,当我发觉其他女人也很美丽,也渴望得到那种美丽的时候,我就把你的美丽和她们比较一番,结果是,你每每胜出,你的美丽和对我的感染超出其他女人,使我不得不继续追逐你的美丽,这便是一种升华,让我的情感和欲望愈加专一而无法泛滥。这就好像白天我们只需要一个太阳,夜晚只需要一枚月亮就足够了,因为,它们都足以满足我们,你想想看,当艳阳高照时,其他灯光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记得,她为这句比喻哭了。但她有时还是忧郁,不是缺乏自信,而是她考虑到另外一种情形。而且,随着沙默调离莲城,这种忧郁愈加深切。她总是这样想,如果那是一个阴天,太阳不见了,该怎么办呢?

        在她胡思乱想时,中心主任王铎敲敲门后走进办公室。

        王铎笑盈盈说:“欧阳主任,怎么样?”

         “王主任……”欧阳若岫起身,“挺好的,谢谢王主任关心!”

         “那就好,我们这种工作很适合女性,你要是有什么要求,也不必客气,小事吩咐办公室,大一些的呢就和我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泥!”

        “好!”欧阳若岫点点头,“工作上还请王主任多多指导,毕竟我刚入行,还需要向大家学习呢!”

        “没问题,互相帮助嘛,熟悉一段就好了,你负责的这部分工作基本是你的本行,不是纯业务部门,你应该没问题的!”

        “是啊,不过,我想过,也要逐渐熟悉和了解一下业务工作情况,毕竟是业务单位,不熟悉专业也不好,入了门可就不能当门外汉了!”

        “嗯,是的,我正要和你说呢!”王铎说,“刚才接到省里一个通知,是关于住房管理资金干部业务培训班的事,培训时间十五天,我考虑你新过来确实需要了解一下相关业务知识,这正是个好机会,不过,还是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不知家里能否放得下,如果不方便,也可以以后再说……”

        “哦,确实是个好机会,这样吧,王主任,我是很愿意去的,不过,最近我丈夫那边工作很忙,我回去商量一下,毕竟孩子还小,家里需要有人照料的……”欧阳若岫想了想说。她完全可以答应下来,但顾忌洛志伟会有其他想法,所以才说考虑考虑。

        王铎笑了说:“没问题,机会很多,女同志嘛,一定要把家里事情安排妥切,可以理解,你明天告诉我就行,因为明天要把培训人员名单报到省厅管理中心。”

        这件事让欧阳若岫犯了难。她又站在窗前,注视街道又忧郁起来。

        从工作角度说,这件事很及时,能够迅速了解掌握相关业务知识,对于之后开展工作大有裨益。所以,她格外向往参加这次培训。然而,这件事出现在这个时段,也让她很尴尬,进退两难。尽管是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参加省厅培训,但对于洛志伟而言,就绝非那么简单了。沙默刚刚调去省城,自己这边就也随之而去,接踵而至,不能不让洛志伟心生猜忌和愤怒。一些人的偶然,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就是必然。他一定推测自己老婆是追随沙默而去,即使确实是巧合,确实是工作需要,但两个老情人聚到一地,其情形可想而知。甚至,他也会认为,这不排除是她和沙默的一种刻意安排,一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伎俩。而且,最近欧阳若岫那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以及洛志伟在那方面力不从心的表现,都会成为沙默和自己借此机会幽会的有力注脚。所以,如何告诉洛志伟,她难于启齿。

       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无法开口。于是,便决定放弃这次机会。她不能因为工作而把丈夫逼到一个尴尬的境地,洛志伟的宽容和配合,已经让她深感愧疚,她不想深度刺激他,倘若过于自我激怒了丈夫,反倒是弄巧成拙。一旦两人撕破了脸,对于家庭、婚姻、孩子、父母,以及和沙默的关系都有百害而无一益。而且,这是一条很危险的路径,她没必要去尝试。她打定主意,和丈夫不提这件事,明天上班给王铎一个合理的理由,推掉这次培训。

        然而,晚上在家里,她还是忍不住吐露了这个消息。她提及这个话题不是为了要促成这件事,而是为了向洛志伟表明自己不想去。

        话题是由洛志伟提起的。晚饭后,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一边看电视,一边说局里安排他去党校参加学习,这边工作太忙,他让姚总出面回绝了。

        欧阳若岫心里有事,也没思考,脱口便说:“可不是嘛,我这边省里也有一个专业培训,你这么忙,我也不打算去!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去,党校培训走个形式而已,处理的好,也不会影响工作的,问题是这对于以后发展有好处,不像我这个业务培训,什么时候都可以,无所谓的!”

        “哦……”洛志伟略微一愣,沉吟片刻后说,“也是啊,那我明天再和局里说一下,你们那个培训……”

        “就是个业务培训,可去可不去的,”欧阳若岫有些后悔,心里责怪自己沉不住气,“以后机会很多呢!”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啊,你正好刚介入工作,能有一次系统的培训,可是机会难得,我看啊,你应该去!”洛志伟一边思索一边说。

        “我都说我不想去了!”欧阳若岫有些羞恼,没好气地说。

        “把孩子放她姥姥家,还是可以脱身的!”

         欧阳若岫大为诧异,她不明白,洛志伟为什么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极力撺掇自己参加培训。但她有些心虚,还是坚决摇摇头。直到洛志伟道出其中理由,她才恍然大悟。一方面觉得自己低估了洛志伟的心理承受能力,另一方面,也觉得有些悲哀。看来,洛志伟已然完全接受了沙默,这同时也意味着他彻底放弃了自己。

         一股悲怆蓦然涌过心间,欧阳若岫凄凉地笑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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