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生命中不能忘却之重。姥爷对我关怀备至,每次去县城领工资都会带上我。领完后,我们俩并坐在大钟的台柱上,我拿着姥爷给买的糖糕,心满意足地大口啃着,那糖糕,你一咬,里面的糖稀从两边溢出,沾满你的嘴角。吃完后,姥爷给我擦擦嘴,指着刚刚我扔掉的油纸,即兴来了首打油诗:脏臭纸,扑扑扑,丑子(我小名)是个小黑猪。那种感觉,那种意境。虽过去很久,现在想想,仍然被幸福包围着。夕阳的余晖里,爷俩,你一句,我一句。你一句老者的睿智,我一句顽童的天真,与周围万物完美相融,实在美妙。
每次放学,我一推门,姥爷便会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喊道:丑子,你回来了。这句话,贯穿了整个童年记忆。回来后,姥爷便会把一个小圆桌放到大槐树底下,我搬来板凳,掏出书包里的作业,伏案埋头。姥爷则安静的坐在我旁边。院子里几只大公鸡悠闲雅致地低头觅食,西边枣树上的红枣随风摇曳。还有蚊子的不耐烦的拜访。
做完作业后,便开始了我的工作。拿起铁锹跟笤帚,去清理---鸡屎。经过一天的进食,鸡们把自己一天的积蓄毫不吝啬地排放到院子里,东东西西,分布极其不规则。我所做的就是将他们一一扫上铁锹,扔到猪圈。有时,我会帮姥姥喂喂鸡,当然,纯属娱乐。我经常拿上一个菜叶去逗公鸡,它往前一伸嘴,我往回收手,急的公鸡干瞪眼,狂打鸣。有天这个报复心极强的公鸡,瞅准时机,恶狠狠地向我手上啄去,我闪的很急,万幸,手指头安然无恙。指甲,没了。
那时脾气犟,总少不了挨揍。姥爷,我的救星。每次把我从我妈手里解救出来,把我从被关的小黑屋带出来。妈妈每次打我的工具各不相同,五花八门:巴掌、拳头、鞋底、擀面杖、笤帚。多亏了姥爷,我少吃了许多皮肉之苦。姥爷总会给我出一些简单的10以内的加减法运算让我做。做完后,姥爷帮我检查,然后跟我一块看啄木鸟和兔八哥,咯咯咯咯,咯咯咯。。。
每晚睡觉时,我会站在姥爷身上,颤颤微微地站着,咕哝着:能能岗。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姥爷的感情说不清,道不尽,深深而持久。姥爷走的那年,我九岁,第一次感受到人世间至亲的离别,悲痛欲绝。姥爷入土的那天,我也跟着去了,管事的当时看我小,不让我去,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可能是被我瞪毛了,让我去了。
姥爷出题,其目的在于检验舅舅对我启蒙的成果。我的启蒙老师---舅舅,在我的人生启蒙之路上必不可少。记忆中的午后,在过道的槐树下,荫凉中,舅舅用粉笔在邻居长满绿色青苔的红砖墙上写下1—10,我坐在板凳上,在舅舅的指挥下读出声来。舅舅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老师,我从心里敬畏舅舅。年岁稍长,舅舅会买来很多练习题。命令我一天一套,自己在东屋里面完成。姥姥跟妈妈在西屋,布置完任务后,舅舅便将我一个人留在诺大的东屋出去玩,而我则一个人战战栗栗的在十五瓦昏红灯泡的陪伴下,伏案做题,题做完的一刻是解放的一刻,我扔下笔,拉灭灯泡,一溜疾奔地冲进了西屋,末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还有就是舅舅给我讲题的时候我会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甚至,想嘘嘘了也不敢说。
有一次,讲题时,我实在扛不住了,对舅舅说:俺紧解手诶憋波住安!然后从小板凳上蹦起来,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厕所。除了让我敬畏的一面,舅舅也有其他的方面。一次,舅舅对我说:看!待我看时,只见舅舅腾空而起,从我做作业的小圆桌的一边飞到了另一边,令我羡慕不已。再有就是吃饭的时候,那天,姥姥刚刚蒸了馒头,舅舅拿了七个馒头,对我说:看,一会我就把它们吃完了。开始,我不以为然。当舅舅把第六个馒头吞进去,去拿第七个时,我已经看呆了,那种心情,无法形容。关于舅舅的回忆,暂时写这么多吧,在我幼年的心灵中,舅舅一直是伟大的,令人敬慕,对我影响极大。
小姨,心灵手巧的新潮女性。翻起童年的照片,会发现我是二郎神---三只眼,我的第三只眼是小姨赐予我的---口红点上去的。每逢照相前,小姨都会精心地打扮我一番,用她的口红在我眉心上方点上一个红点,再给我描描眉。头上戴的帽子,身上穿的线衣,都是小姨一针一针用毛线打出来。听妈妈说,每天傍晚,妈妈都会抱着我去村口接下班回来的小姨。小姨的学术功底也是没得说的。她最擅长用设方程的方式帮我解决小学数学应用题。一做一个准,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小姨结婚以后,我也经常去她家玩,后来有了表弟,我更是她家的常客。感觉非常好。
大姨,伴随着“好吃的”这一形容词,贯穿童年。大姨在城市工作,每回回来都会带来大把大把好吃的,馋得我东倒西歪。大姨夫,印象中,戴着一副深褐色的眼镜,有点胡子,人有点瘦瘦的,整体感觉怪怪的,有点外国人的感觉。我很憷他,不敢跟他说话,甚至看一看都不敢。为了让我叫他一声姨夫,他给我买了好多吃的,可东西都吃了,大姨夫却叫不出口。每当馋了,我会爬梯子上房,向村外的方向高喊:大姨回来了。这是一种心灵寄托。有一回还真灵了,上午喊了,下午大姨就来了,让我得意了好几天。那时候那么幼稚、天真。
姥姥。教训我多,亲我最多。记忆中的某个冬日,窗外飘着雪花。屋内外温差极大,窗户上的玻璃结满了晶莹剔透的冰花,我躺在被窝里看姥姥给我弄吃的。在一个瓷盆里,放入些许面粉,加入水,打几个鸡蛋便开始和面,和过几遍,让面团自然发醒。然后,将蒸熟的红薯去皮,揉搓成泥,和面团和在一起。和罢,在姥姥百般变化的巧手下,他们会变成类似于麻花状的面点,我们那叫滔果。把它们放入沸油之中炸,炸至表面金黄就可以出锅了,咬一口,外酥里嫩,又香又甜。现在我砸吧砸吧嘴,那种味道依然可以从味蕾最深处被唤起,这大概就是童年的味道吧。每逢村里有人家过喜事,姥姥都会带着我去,那时候,吃饭不行,每次吃饭都是吃几个果泡加几口肉汤以及一个或半个馒头,就非常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