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求:雨》
我请求熄灭
生铁的光、爱人的光和阳光
我请求下雨
我请求
在夜里死去
我请求在早上
你碰见
埋我的人
岁月的尘埃无边
秋天
我请求:
下一场雨
清洗我的骨头
我的眼睛合上
我请求:
雨
雨是一生的过错
雨是悲欢离合
临近寒冬。
如若世界上没有人类,此刻应是万物皆寂。然自有了人类,冬天变得鲜活。
冬天的早晨通常是起雾的。窗玻璃上凝结的水珠倏然滑落,似乎在诉说你昨晚睡得多么酣甜。手掌贴到冰凉的窗户上,被寒气冻了个激灵。是个好天气,你愉快地趿着拖鞋往厨房走去。
若是遭逢阴雨的冬日早晨,大约是要换一种心态。房间里似乎还要点着灯,做起早饭来也是呵欠连天,不能穿喜欢的新鞋,穿搭都要多想好几分钟。临出门前匆忙从犄角旮旯里找出雨伞,做好直面凄风苦雨的心理建设,打开家门。直待走进雨里,你突然平静了下来。寒冷的早晨意外得和冬雨很搭,下了一夜雨的味道清泠泠的,还有冬晨的空气天生带着的冷香。匆忙的人们,在雨帘的遮掩下,变成了一个个完全独立私密的个体。你甚至想回家,坐在飘窗上读书看雨,然而理智催促你加快步伐,这太愉快了,却也太短暂了,你心想。
冬天的午后让人倦怠感浓浓,从手指尖懒到骨子里。想着搬个椅子去阳光下看灰突突的枝桠,揣着手缩着脖子一动不动地,虚度珍贵而温暖的三两小时。光打在你身上,你臃肿的身形描了一层金边,像个快乐的胖团子。
若是遭逢阴雨的冬日午后,大约是要换另一种消遣。工作中的你会继续工作,开了空调的办公室让你无所畏惧。勤勉的空调发出令人疲倦的嗡鸣,抽空泡一杯热茶或是咖啡,捧着杯子站在窗边看着雨帘中打伞穿行的人们,面无表情。这太叫人煎熬了,你心想,真想参与进这场雨里,卸去一身的尘灰,这日复一日困兽般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终点?
冬天的傍晚,华灯初上,这是最像人间的一刻。四面八方的声音编织混响,万家灯火渐次亮起,人间烟火将你层层包围,安全感便油然而生。你听见鸣笛声,下班的人们约酒的聊天声,灯火通明的商场里传出的音乐声,小跑过马路的脚步声,地铁进站的刹车声,地铁站外的小摊叫卖声。烤红薯的甜香,蒸包子的面香,羊肉面馆的肉香,路边烤串的油香,将你裹挟。你又想到,接下来十多个小时时光是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的,便开始愉悦地计划着今晚的菜单。
若是遭逢下雨的冬日傍晚,大约是要换另一种节奏。雨水模糊了红绿灯,为等待的时光增添了一些小乐趣,也给万家灯火加了一层滤镜,使之呈现一种朦胧的美感。雨声也掩盖了嘈杂的人声,你试着在回家的路上小声地唱着歌,没有人发现。一场冬日傍晚的雨,使得回家变得格外温馨美好,令人心暖。
冬夜,床头灯,小书本,老电影。临近深夜,可支配的时间已过去近半,你却仍旧舍不得睡,仿佛再晚睡一点,就可以把时间留住。时不时写点东西,却总是词不达意,偶尔简单摘抄,却又不够尽兴。此刻的你是真实的你,那么无奈,如此沉默。想着多年浮生倥偬一事无成,你惶惶然不敢睡去,却又束手无策,翻翻覆覆,一夜一夜。
若是幸逢下雨的冬夜,大约可以来一场天赐的好眠。窗帘不用放下,听着密密的雨声仿佛耳畔情人低语呢喃,哄你入眠。偶尔传来遥遥的雷声,似乎也是耳畔诗歌里的标点符号,浅唱中的换气停顿。你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便顺应安排沉沉睡去,片刻展眉,一夜好眠。
冬雨不似春雨的轻浮艳俗,没有夏雨的暴躁激进,也从不像秋雨般故作深沉。冬雨是冷酷无情的浪漫,是不需停下的漂泊,是一人独享的波澜壮阔。我愿平静地走进这场冬夜的雨里,一直走一直走,直至望见晨曦,望这刺目的光,使我泪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