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外面的世界真难，不知不觉中来广州一个多月了，虽说表哥人不错，对我也很好，在他那里有吃有喝，但一直找不到事做，终究不是个办法。我和表哥说，想在他做事竹木市场找份事做，看他能不能去和老板通融通融。
老板是个矮胖子，姓裴，开平人。表哥的话还未说完，他的头摇得已经像拨浪鼓一样。表哥知道，现在是建筑行业的淡季，买竹木的人不多，老板能让他们原有的几个帮工有点事做，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哪里还会招新人。既然老板已经明确拒绝，表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无奈地冲我摇摇头。
不过裴老板问我，愿不愿意去小加工厂先待段时间，等到竹木市场需要人时再回来。他有一个朋友开了一个小加工厂，现在正需要人，但工资不高，假如我愿意的话他去帮我问问。
休息了一个多月，每天无所事事的生活真让我过够了，能有安身的地方就不错，哪里还会在意工资高低。我急忙点头，表示愿意去试试。
裴老板骑着摩托车走了，回来后告诉我，他朋友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了，我随时可以去上班。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越快越好。老板在废纸上给我写了一个地址，让我自己找过去，找到后对王老板说，说是裴胖子介绍来的就行。
我如获至宝，拿着地址一路找过去，不远，很快找到了。是工业区内的一间平房，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就在墙壁上用红油漆写了一个厂名。也没有保安或门卫，我来回看了几次，也没有看到有人走出来，想直接走进去，又怕人家误会，把我当成小偷。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有一次看到保安揍人，根本不把人当人，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心惊胆寒。这也是我急着找工作的原因之一，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无业游民还不如阴沟里的老鼠，一点社会地位都没有。没法，我只能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水泥台阶，用杂草和树叶抹抹，坐在上面等厂里的人下班，再想办法找王老板。
等等啊，从中午等到太阳下山，直到他们下班，才发现有人走出来。我顾不得矜持，直接把人难住说能不能帮我找下王老板。
那个人真好说话，看了我几眼说让我稍等，他去士多店买包烟立即回去，帮我去找王老板。
到广州一个多月，别的我没学到什么，就是和刚出来时不一样，不再怎么相信人。我装作很开心地对他点点头，心中并不当回事，仍然在等待着新的目标。不过这个人倒很守信，很快就和王老板一起走了出来。王老板的外形和裴老板恰恰相反，瘦高瘦高的，和竹竿有得一拼。
“你就是赔本那个大肥猪介绍来的吗？”王老板笑嘻嘻地问我，有点玩世不恭。
“谁？赔本？我不认识啊。”这个人真会开玩笑，有谁会叫赔本这种晦气的名字吗？
“你是阿裴叫你来的吗？”王老板笑起来倒很爽朗，我真想不明白他那么瘦小的身体能发出这么大的笑声。但他既然说是阿裴，那应该是竹木市场老板，我急忙点头称是。
“好，那就跟我进来吧。”王老板把我带进工厂后，仍然笑容可掬地对我说，“我现在有急事，怠慢了。有不懂的地方你先找老刘，以后他就是你的师傅。”
说完，他也不管我明不明白，拿了件外衣开着他的三轮车离开了工厂。别看他开的是三轮车，看起来比裴老板的大肚牛摩托车风光多了，把车门一关，至少不会风吹雨淋。
直到等王老板离开后，我才仔细观看了他的厂房。八根红砖砌成的柱子上，用角铁和槽钢焊成三角架，构成了房子的主体，上面用槽钢相连，房顶和四周铺上锌铁瓦，既挡风又遮雨。不过由于锌铁瓦不隔想，里面和蒸笼差不多，就是不知人在里面是怎么过夏天的？
“小杨是吗？”老刘和我打过招呼后介绍自己，“我姓刘，以后你就和大家一样，叫我老刘或刘哥吧。今天太晚，你就从明天开始上班吧。”
“好的。”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厂里有住宿的地方吗？我想搬到厂里来住。”
“这……”
“不行吗？”看老刘的表情，厂里应该是没地方住，我的心一下就凉了。在表哥那里住了一个月，把表嫂赶到她妹妹那里住了一个月，表哥虽然嘴上说没事，但表嫂看我的眼光可真是柔中带剑，恨不得立即把我扫地出门，好让他们早点结束牛郎织女的生活。这也是我愿意留在王老板的工棚般的工厂里的原因。不能在这里住宿真是太让人遗憾了，但也没办法，只愿能在领到工资后，再自己去租一个可以住的地方。
“也不是不行，只是，只是，只是……”老刘一连说了三个只是，也没说出原因，反问我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表哥哪里？”我把情况和老刘说了，问他能不能帮我想点办法。
“这样吧，今天你先回去，我看能不能在厂里再想想办法？”老刘有点为难，但也没有把话说绝。我向他道了谢，回到竹木市场时，看到表嫂正坐在床上，和表哥开开心心地说笑，见我回来了，脸色立即是晴天多云，虽说是笑着和我打招呼，小窝棚（表哥自己在竹木市场的角落里用石棉瓦搭建的房子，是表哥表嫂的爱窝，因我的到来，让他们分离了一个多月。）内的寒意立即让表哥感觉到了，正在整理床铺的生脸色慌乱地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你晚上住厂里，就让你嫂子回来了。”
“哦，没事，我就是回来拿行李。”我强裝笑容。虚伪得连自己都能看出这话假得不能再假。不过，还是有人信的。第一个信的是表嫂，表哥愣了一下，看了眼表嫂，也信了。
“好啊，我和你哥刚把你的行李整理好，没想到你就回来拿了。快进来坐，我去做饭，晚上你和你哥喝一杯，算是给你践行。”
“真的吗？弟。”
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我已经拖累表哥一个多月了，他能不赶我走，已经算是仁尽义至。再赖在这里，就真是我的不是了。我想，虽说现在已经是十月，但南方的气温还算不错，大不了找个桥洞，先对付着过几天，等到发工资再去租个小房子。想到此，我急忙对表哥说道：“是的，王老板说了，可以安排我住厂里，我拿上行李就走。”
“弟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住处了。我和你哥说，他还不相信呢？”表嫂怕我反悔，先用话把我套住，也让我没有了回旋余地。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不怪表嫂，实在是打工在外，大家都不容易。拼死拼活赚到的那几个铜板，谁不是数了一次又一次，生怕弄丢了一分一厘。就像表哥表嫂，表哥一个月下来，竹木市场生意好的话，也不过五六百块钱，但不包吃不包住，稍微手指头松点，一分钱都很难存下来。表嫂的工资更低，在本地人家中做家政，包吃不包住，工资也不过两百多。好在表哥手巧，自己搭了一个窝，总算有了一个容身之处。如果要是自己租房的话，一个月下来根本存不到什么钱。
于是，我们三个人各怀心事，心照不宣地吃着晚饭。饭后，我背起行李，在表哥心口不一的挽留下离开了表哥的小窝棚。我刚离开，门咣的一声关上了，很快，小窝棚里传出了表哥和表嫂欢快的嬉笑声。
厂里安排不了宿舍，表哥那里又再也回不去了，我只能背着我的帆布包，在珠江边漫无目标地走了，想找一个能遮露水的地方将就一晚，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走啊走啊，沿着珠江从杨箕走到了东圃，也没看到有适合人住的地方。唯一的地方是在猎德附近。臭水河上有一座小桥，现在是枯水期，河床中没有多少水，里面有一块比较平整的水泥地，勉强可以在里面歇歇脚。
不过，既然是臭水河，里面的味道有点冲，我待了十多分钟就受不了，急忙离开看能不能找到更理想的地方。可是，可是，什么都没找到，等我再回到臭水河边时，那块平坦的水泥面上多了一个牛高马大的中年人。
我自知自己这个小身板还不够人家挠痒痒，只得默默地退了出来，最后在香蕉园中找了一棵较大的香蕉树，收集了一些残叶枯枝铺在地上，枕着帆布包酣然入睡。假如不是蚊子太多的话，以天地为床，星光为被的夜晚应该是很浪漫的。
只不过蚊子实在太多了，等我被它们吵醒的时候，已经送了我一身的红包。剩下的时光全是在和它们斗智斗力，双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我没再收它们的红包，它们也和我一直互动，时不时想吸上一口我香甜的血液。
当第二天我顶着一双熊猫眼出现在工厂时，老刘已经在厂门口恭候多时了。见到我那双黑眼圈后，先是一愣，接着告诉我说，昨天我离开后他和王老板商量了一下，同意我住在二楼的楼梯口。
我提着帆布包准备去楼梯口时，老刘叫住了我，让我先去上班，等中午下班后再去。自己是新员工，要坚决服从领导安排，我答应一声，随着老刘来到车间。老刘对一个胖女人交代几句，她就成了我的师傅，跟着学习用手啤机啤弹簧扣。
啤弹簧扣这工作看起来简单，把一条加工好的弹簧放到啤机下，用力一压，弹簧在钢模中压成两边长短一样的弹簧扣。可是，按着师傅教的方法，我一连压了五个，没有一个成功，全是两边长短不一的废品。
胖师傅的耐心真好，一次不行教两次，两次不行教三次，直到把我完全教会了才罢手。这也让我很有成就感的，出来一个多月，终于快看到回头钱了。
中午下班后，老刘把我带到二楼楼梯口，是一间不足四平方的小房间，里面有一张架子床，铺了两层床板，上铺放行李，下铺睡人。这张床几乎占据了房间的四分之三，剩下的空间仅仅可以让人转转身。
“小杨，房子我安排人扫过了，你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吧。”老刘搖了摇床柱对我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对我说，我尽量帮你想办法。”
我答应一声，算是感谢。老刘离开后，我坐在床板上，用力摇了摇，不错，床还是蛮结实的。我非常满意厂里的安排，让我终于有了一个歇脚的地方。
住宿的地方解决了，当务之急是好好工作赚钱。可是王老板的工厂没有自己主打的产品，基本上是给人家加工一些简单的零部件，因此货源不足，经常是有上顿没下顿，一个月上不了几天班。
没班上就没钱，人是轻松，可是我不是为舒服来广东打工的。要想舒服，在家里才舒服呢。可是自己没门路，现在这份工作都是托表哥的面子才得来的，假如真要离开的话，大概又只能住香蕉树下了。
走又不敢走，不走又只有死路一条，真是难死我了。怎么办？怎么办？我问了自己十万个怎么办，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老刘找到我，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同时也知道，这个厂里除了王老板，他最大，是厂里的副经理，深得王老板的信任，在厂里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
见他来了，我急忙从床上站起来，给他让座。这个楼梯口本来是王老板给他住宿的，他看到我那双熊猫眼后，知道我实在是没地方可以去，就和王老板商量，他住到仓库里去住，把楼梯口让给了我。
王老板早就从裴老板那里知道了我的情况，既然老刘提议，顺水推舟给了我这个人情。假如不是老刘，身无分文的我既回不了表哥的小窝棚，厂里又安排不了宿舍，那么我最好去处就是每晚在香蕉树下与蚊虫为伍了。因此我很感谢老刘，觉得他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老刘也不客气，坐在曾经属于他的床沿上对我说：“小杨，在厂里还好吧？”
“还好还好，谢谢刘哥。”我即使心中有一千个不如意，但在老刘面前，我半分都不敢表露出来。
“还好就好，好好做，老板不会亏待你的。”老刘说。
“会的，谢谢刘哥，我一定会好好做的。”在没有找到新的去处前，这里就是我最好的依㠖，我不可能不认真去对待它。
“好，这就好。”老刘接着说道，“小杨，我听王老板说你有高中文化，难道你真的愿意在这个半死不活的工厂待一辈子吗？”
“我……”我一时语塞。我还年轻，用伟人的话说，我就像八九点的太阳，不是万不得已，是不可能在这里碌碌无为混一辈子的。可是不在这里混日子又有什么办法呢？要力气没力气，要技术没技术，想跑也没地方去啊！
“你想不想学门技术？前几天工业区通知，每个厂都必须有一个持证的电工。王老板的意思是不准备到外面去招，想在厂里找个人去培训，我推荐了你。假如你愿意的话我立即去和老板说。”
“愿意愿意。”这几乎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我早就想学门技术，苦于没有门路，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假如我敢迟疑一秒钟，都是对自己不负责。
“好，那我现在就去和王老板说声，等他沟通好了，你就安心去学习。反正这段时间是淡季，耽误不了你挣钱。”老刘离开时特意说了句，培训期间没有工资，但厂里可以适当补贴些生活费。
不上班没工资正常，还能补生活费，这真是天大的好事。我急忙向老刘表示了感谢。老刘挥挥手，说感谢就不用了，好好学，学成后记得回报老板就行。
三天后，王老板亲自骑着他的三轮车把我送到电工培训学校，嘱咐我好好学，不要对不起老刘的一片苦心。
当然，打工在外能有一个学习的机会，我自然会好好把握。不然真的是对不住王老板和老刘。我很感谢他们对我的帮㽖，打工路上有他他们相助，老天爷实在是对我太好了。特别是老刘，我和他非亲非故，能把自己住的房间让给我住，我真是太感谢他了，现在又帮我争取到这次培训机会，我对他的感激之情真是无法言表。有机会我一定要问问他，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过，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早日拿到证，好好和他做同事。不负所托，一个月后我顺利地拿到了特种作业证，成了一名电工。回到工厂，王老板兑现了他的承诺，不但补了我一笔生活费，还把我转成拿月薪的正式员工。
有了稳定的收入，我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觉得自己有证，就是不在王老板的工厂干，在外面也能随便找份待遇不错的工作。因此，再也没有刚进厂时一样兢兢业业，过上了混日子的生活，有时甚至在上班时间还溜出去喝酒，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厂里有事时连我的人影都找不到。
王老板开始看在裴老板的面子上，只是对我善意地提醒，要我以工作为重，免得到时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但我可不那么想，觉得自己是技术工，凭技术吃饭，管我管得这么死就是不给我面子，大不了辞工走人。因此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该喝酒喝酒该睡觉睡觉，终于酿成大祸。在一次酒后电工作业时由于疏忽大意，忘记了关开关，直接被电从梯子上打下来，造成总开关跳闸，全厂停电。
王老板火了，气得脸色通红，说什么都要赶我走。
本来，我早就想走了。但从梯子摔下来时摔得不轻，虽说骨头没什么事，但全身疼痛，爬了几次都没站起来。现在要是真的是因工作疏忽被人赶走的话，至少在附近是没有工厂敢聘用我的，我总不能仍回表哥的小窝棚，去和表嫂争宠吧？
怎么办，我现在还没找到下家，不能就这么离开。看着愤怨到极点的老板，就算我向他说软话也是没有用的。就在我准备认命滚出工厂时，老刘来了。早就有人把厂里的情况告诉了他，他来到后，并没有直接劝王老板留下我，而是拉着王老板进了办公室。至于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出来时对我说道：“小杨，还能动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刘哥。”我不好意思地对老刘说。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段时间，我的身体恢复了许多，忍着痛总算能站起来了。
“好，先回宿舍休息会儿，这里的事明天上班再处理吧！”老刘打开电源总闸，恢复了生产。
“刘哥，老板不炒我鱿鱼了？”
“这次算你运气好，老板念你是初犯，不再追究你的责任。如有下次，绝不轻饶。”
“谢谢刘哥。”这次一连叫了三声刘哥，让我自己都觉得奇怪。自从我成为厂里的正式员工后，好像不自觉地把他从刘哥叫了老刘。不过，我现在不能休息，祸是我闯的，我总要把自己的屁股揩干净才去休息吧。我的酒全醒了，忍痛爬上梯子，重新去接刚才闯祸的那根电线。
“你不要命了，刚摔下来还逞什么能，这事明天做不行吗？快去休息。”或许是刚才的几声刘哥叫得亲切，老刘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关切。
“没事，我把它处理好就去休息。”
其实做事并不难，难的是做事的态度。平时我总觉得自己是持证电工，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去，无论做什么事都漫不经心，不把安全放在心上。但只要重视起来，处理这点小事还真没什么难度。
老刘见我坚持要做，急忙走过来帮我抉梯子。在我处理好有问题的电线，让机器重新运行后，老刘安排工人为我收拾工具和梯子，亲自扶我回楼梯口的小宿舍休息。
“谢谢你，刘哥。”在老刘扶我躺到床上后，我由衷地对他表示了感谢。
“别婆婆妈妈了，好好休息，有事叫我。”老刘的脸色虽然缓和了许多，对我还是不冷不热，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知道是自己伤透了刘哥的心，他和我非亲非故，从进厂至今，不仅把自己住的宿舍让给我，还向老板推荐我让我有了学习的机会。没想到我学成回来后，不仅不把他放在眼里，对工作也不认真，险些酿成大错。他对我有想法一点都不奇怪，只盼在今后的工作中让他对我重拾信心，改变他对我的看法。
同时，这件过后，我也明白了自己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电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收起了自己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下班后一有时间就翻培训学校发的资料，结合在工作中遇到的实际情况，对操作的每一个程序尽量做到精益求精。遇到有不懂的，主动向厂里的老员工请教，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过失。
从老员工的口中得知，老刘是农村农电员出身，对电有一定的了解，之所以能在厂里当副经理，也和他懂电工知识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能得到他的指导，对我能熟练掌握电工知识有非常大的帮忙。
我这个人呢，坏脾气一堆，一唯可取的是能知错就改。发生事故后，老刘对我一直是爱理不理，有时我和他打招呼，他都侧过脸去假装没听到。
没事，你理不理解无所谓，我理你就行。遇到有不懂的地方，我都会死皮赖脸去向他请教。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直到他烦了，大声吼叫着骂我是猪脑子，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能解决。
我知道他只要开口，就是我成功的一半。因此，他一骂我，我立即满脸堆满笑容对他说：“刘哥，我就是猪脑子，才需要你多多帮助。刘哥，你说我说得对吗？”
“你啊。真是服了你了。”刘哥被我缠得没法，只得放下手头的工作来讲解我请教的问题。讲到最后，他都会说一句以后别来烦我了。
“那不行。刘哥，你是我的亲哥，我不来烦你我去烦谁。”经过这段时间的实践，我终于明白了，要想学明白一门技术，只看书是不行的。很多的东西书本上是不会写的，只有经过长期的实践，才能明白技术的精髓，也就是老师傅们手上的小动作，看似简单，没有几十年的实操是做不到的。
“别，别，你是持证的大电工师傅，我一个小卡拉米哪有资格教你呢！”
“我说你行就行，谁叫你是我师父呢？”
“去你的。”每次贫嘴，都是这一句作为结束语。然后双方该干嘛干嘛，等我在工作中遇到不懂的地方，又把上面的过程重新演练一遍。
老刘还是很看重我的，他对我的改变都看在眼里，慢慢地重新接受了我，看到我有不对的地方，会主动为我指出来，让我受益匪浅。
记得在电工培训学校时老师说过，一个好的电工是厂里最大的杂工。开始我感到很奇怪，电工是技术工，和杂工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说电工是工厂里最大的杂工呢？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在小厂里，各工种不可能配备齐全，一个好的电工真的是厂里最大的杂工，什么都要做：机器坏了要修，这时是机修工；水管漏水要修，这时是水管工；甚至连围墙上少块砖也要去砌好，这时是泥水工。除了去车间搬货，真的是什么都要做。
当然，假如你比较懒惰的话，这些也可以说与你无关。但一般的小厂，与电有关的工作又会有多少呢？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事还会充实点，至少在老板的眼中你不会是废物一个。
当我沉下心准备在厂里好好干活时，我终于发现除了本职工作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也不用王老板和老刘吩咐，只要我看到，我都会主动去把事情处理好。
时间一长，王老板和老刘看我的眼光慢慢柔和起来，眼中多了几分赞许少了几分鄙夷。
一年后，老刘在下班时对我说，下班后请我喝酒，有事和我说。
我如约和他来到大排档坐好后，老刘笑着问我：“小杨，你知道在你进厂后我为什么会帮助你吗？”
“为什么？”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他和我非亲非故，工作中手把手教我不奇怪，那是为了让我能早日上手，能提高生产效率，让他的业绩好看。但把宿舍让给一面之缘的我，就不能用简单的工友关系来解释了，更何况他后来还推荐我去学习电工知识，教我在工作中如何把事情做得更好。
“要不，你猜猜。”
“让我猜？”我想了好处也想不出一个能说服的自己的理由，最后在老刘的催促下，说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是看我可怜吗？”
“不是，再猜猜。”
除了可怜我，我实在是再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只能摇摇头请老刘告䜣我。
“我和你有眼缘啊，第一眼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一个刚出来打工时的自己，谨慎中又有几分机灵。只要肯学，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员工的。”老刘停了一下喝了口茶又接着说道，“其实还有一点私心，就不告诉你了。”
我不大相信老刘有眼缘这个理由，真正的原因应该是他不愿说的那个，他既然不愿说，我也就没理由强迫他。那就和他好好吃餐饭，算是感谢他对我的知遇之恩。
吃完饭，老刘对我说再见。我以为是我认为的明天的见，没想到第二天上班后，王老板把我找到办公室，对我说：“小杨，这段时间的表现我重满意，以后你就是厂里的副经理了。我不在的时候，还要劳烦你多多用心。”
“我是副经理，那刘哥呢？”王老板的话对于我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难道是我挤走了刘哥？
“老刘昨天就辞工，他怕你有心理负担，才让我今天才宣布对你的任命。”
“为什么，刘哥为什么要辞工？”
“老刘早就该辞工了，为了帮我现在才走。”接着王老板讲了一个他与老刘之间以及与我的故事：老刘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因王老板对他有救命之恩，才在厂里当副经理的。但做为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杰出的金融管理人才，王老板的这口他塘实在是太小了，养不了他这尾大鱼。几次想离开，王老板都不放他走。他呢？又是重情义之人，知道王老板为人懒散，假如他真走了，这厂也就做到头了。既然改变不了王老板，那就只能从为厂里培养管理人员入手。
因此，他和王老板约定，他为厂里培养出一位合格的管理者后，王老板再放他走。我的出现刚好符合老刘培养人材的标准，高中毕业，刚出来打工还没江湖气，年轻敢闯可塑性强，只要稍加培养，管理一个这样的小加工厂问题不大。
虽然中间出了一些波折，但总的说来我还算是不错的，通过了王老板和他的考核。
“什么？老刘是名牌大学生，他不是农村来的农电员吗？”我不解地问王老板。
“你傻啊。你见过什么都会的农电员吗？”
也是，老刘在厂里就是一个全面手，能对接客户，协调生产，看懂图纸，维修电器，确实不像是一个只会做事的农电员。不过，他把工厂转交到我的手上，我非常感谢他，但我一个没有多少管理经验的打工仔，我能管理好工厂吗？我怀着忐忑的心对王老板说了自己的想法：“王老板，我没什么管理经验，我怕管理不好工厂，怕了你的大事，你还是让刘哥回来吧。”
“你放心，我和老刘都看好你，你就大胆地干吧。”王老板稍作停顿，接着说道，“老刘去的也没多远，就在旁边二工业区的国际文具厂当产品经理，你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去问他。”
“好吧。”只要有老刘在，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我爽快地接受了王老板的任命，开始了自己新的打工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