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八点，陈默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唤醒。他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才想起今天是休息日。项目昨天刚刚交付，经理难得给他放了两天假。
陈默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道休息日该干什么。过去半年，他的生活只有公司和出租屋两点一线，周末加班成了常态。
手机震动起来，是张阳发来的消息："默哥，今天开黑不？新赛季了。"
陈默看着这条消息，拇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几秒，突然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别打游戏了，出来吃饭吧，我请客。"
发完这条消息，陈默有些忐忑。他和张阳是大学室友，毕业后留在同一座城市，但自己工作后几乎没怎么参与聚会。每次张阳约他，他不是在加班就是以累了为由推脱。
手机立刻又震动起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总居然主动约饭？定位发来，马上到！"
陈默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想了想，选了一家张阳曾经提过想尝试的火锅店，把地址发了过去。
十一点半，陈默提前到达火锅店。他选了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能看到商场中庭人来人往。服务员递上菜单，陈默下意识开始计算价格——这是他工作后养成的习惯，每笔支出都要精打细算。
"默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默回头，看见张阳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黑色卫衣，头发似乎刚洗过，还带着湿气。
"你剪头发了？"陈默注意到张阳的板寸比上次见面短了不少。
张阳拉开椅子坐下，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厉害啊，这都能看出来？上次见面还是三个月前吧？"
陈默突然有些愧疚。三个月没见，他竟然能一眼看出朋友发型的变化，说明他其实记得张阳的样子，只是太久没见面了。
"点菜吧，今天我请客。"陈默把菜单推给张阳，刻意避开时间的话题。
张阳眼睛一亮："那我可不客气了。"他熟练地点了几样招牌菜，又加了陈默最爱吃的虾滑，"记得大学那会儿，你一个人能吃三份虾滑。"
火锅很快上桌，红油在锅中翻滚，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张阳滔滔不绝地讲着最近发生的趣事——公司新来的实习生闹出的笑话，游戏里遇到的奇葩队友，上周去看的脱口秀演出。陈默安静地听着，偶尔插几句话，感觉自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正在慢慢吸收这些久违的生活气息。
"你呢？最近怎么样？那个大项目搞定了？"张阳夹了一筷子肥牛，随口问道。
陈默点点头："昨天刚交付，所以放两天假。"
"可以啊！那得好好庆祝一下！"张阳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祝贺陈工程师又攻下一城！"
陈默配合地举起杯子，却在心里算着这顿饭的花费。两盘肥牛、一份虾滑、毛肚、蔬菜拼盘...已经快三百了，再加上锅底和调料...他摇摇头，试图赶走这些想法。今天是请朋友吃饭，不该想这些。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吃得心满意足。陈默招手叫来服务员："买单。"
"先生，一共是四百六十八元。"服务员微笑着递上账单。
陈默刚要扫码付款，张阳突然按住他的手机："等等，说好你请客吃饭，我请饮料。对面有家蜜雪冰城，我去买。"
陈默皱眉："不用了，一顿饭而已。"
"那不行，"张阳已经站起身，"你请客我白吃，心里过不去。等着啊，马上回来。"
没等陈默再说什么，张阳已经快步走出火锅店。陈默只好先结了账，站在店门口等张阳回来。
五分钟后，张阳在马路对面冲他招手："默哥，过来啊！你要喝什么？"
陈默穿过马路，走进蜜雪冰城。扑面而来的冷气和甜腻的香气让他有些不适应。他抬头看着菜单，花花绿绿的饮品名字和图片让他眼花缭乱。
"你要什么？"张阳兴致勃勃地问，"我推荐他们的芝士奶盖系列，或者杨枝甘露也不错。"
陈默对奶茶没什么兴趣，目光扫过菜单，落在咖啡区域："我要杯热的大雪山美式吧。"
店员是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她愣了一下："先生，大雪山美式没有热的哦，而且这个是雪顶咖啡，上面有奶油..."
陈默感觉脸有些发热："那...就要热的美式吧。"
"好的，一杯热美式，一杯冰鲜柠檬水，一共二十一元。"店员熟练地操作着收银机。
张阳付完钱，两人站在取餐区等待。陈默能感觉到张阳在偷瞄自己，但他假装没注意到，专注地看着店员制作饮料。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了？"张阳终于忍不住问道。
陈默耸耸肩："就...随便点的。"
其实他几乎不喝咖啡，唯一接触咖啡的时候是大学期末考试前熬夜复习，宿舍楼下自动贩卖机的速溶咖啡成了救命稻草。那种苦涩的味道总是伴随着焦虑和紧迫感，以至于工作后他再也没主动喝过咖啡。
"您的饮料好了。"店员将两杯饮料递过来。
张阳的冰柠檬水透明清爽，杯壁上凝结着水珠。而陈默的热美式装在不透明的纸杯里，看起来平平无奇。
两人走出店门，在商场外的长椅上坐下。初夏的阳光暖洋洋的，微风吹拂着路边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响声。
陈默小心地啜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扩散，让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这味道太熟悉了，立刻把他拉回大学时代——深夜的宿舍走廊，台灯下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隔壁床张阳均匀的呼吸声。
"不好喝？"张阳注意到他的表情。
陈默摇摇头，又喝了一口："还行，就是...想起以前考试前熬夜的日子。"
张阳笑了："记得有次微积分考试前，你喝了三杯咖啡，结果手抖得连笔都拿不稳。"
陈默也忍不住笑了："结果考了九十八分，比你这个睡足八小时的还高十分。"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厉害。"张阳喝了一大口柠檬水，"不过默哥，你现在工作也太拼了吧？三个月不见人影，群里@你都不回。"
陈默沉默地盯着手中的咖啡杯。他没法告诉张阳，自己这么拼命工作是因为害怕——害怕付不起房租，害怕被裁员，害怕在这个城市混不下去。这些焦虑像影子一样追着他，让他不敢停下脚步。
"就是...工作太忙了。"他最终只是这样说道。
咖啡已经喝了一半，陈默实在受不了这苦涩的味道，趁张阳不注意时，悄悄把杯子放到了长椅旁边的垃圾桶上。
"你咖啡不喝了？"张阳眼尖地发现了。
"嗯...喝不下了。"陈默有些尴尬。
张阳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站起身："等着。"
没等陈默反应过来，张阳已经跑回蜜雪冰城。几分钟后，他拿着一杯新的饮料回来："给你，柠檬绿茶，少糖。我记得你爱喝这个。"
陈默愣住了。他确实喜欢柠檬绿茶，大学时常喝。但他没想到张阳还记得。
"那个...咖啡..."
"别装了，"张阳把饮料塞到他手里，"你根本就不喜欢喝咖啡，干嘛勉强自己？"
陈默握着冰凉的杯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柠檬绿茶的清香钻入鼻腔，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默哥，"张阳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我知道你工作压力大，但别把自己逼太紧。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不喜欢就说，不想喝就别喝。今天我本来就很高兴你能主动约我吃饭，用不着特意迎合我。"
陈默低下头，感觉鼻子有些发酸。他想起自己为什么和张阳成为朋友——大学第一天，就是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男生，在他因为想家躲在被子里哭的时候，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他一包纸巾和一瓶冰镇柠檬茶。
"其实...我点咖啡是因为觉得奶茶太贵了，"陈默终于说出实话，"你非要请客，我不想让你花太多钱。"
张阳瞪大眼睛，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就因为这个？二十块的饮料能贵到哪去？"
"但加起来就..."
"默哥，"张阳止住笑，拍拍他的肩膀，"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再说了，朋友之间算这么清楚干嘛？下次你请回来不就得了。"
陈默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胸口那块压了很久的大石头轻了一些。他喝了一口柠檬绿茶，酸甜的味道冲淡了口中残留的咖啡苦涩。
"下次...不会等三个月了。"他轻声说。
张阳咧嘴笑了："这可是你说的。下周六，篮球场，别放我鸽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陈默想，或许生活不只有工作和焦虑，还有这样的时刻——一杯错点的咖啡，一杯换回的柠檬茶，和一个记得你喜欢什么的朋友。
他拿起饮料，和张阳的柠檬水轻轻碰了一下："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