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犬戎主大闹镐京 周平王东迁洛邑(下)
没两天,回到了镐京。小周公咺先驱车入城,安排人清扫宫殿,国舅申侯带领卫、晋、秦三国诸侯,同郑世子及一班在朝文武出城三十里迎接太子,扎下营帐暂住,算定吉日进城。宜臼见宫室残毁,不禁凄然泪下,当下先召见了申侯,简单商议了一下,然后穿上服帝王礼服来到太庙祭祀祷告,继承了王位,即是周平王。
平王升殿,众诸侯百官朝贺完毕,平王宣申侯上殿,对他说:“朕已是被废黜的人,今日获承王位,都是舅舅的功劳。”于是进升爵位为申公。申公推辞道:“赏罚不明,国政不清,镐京亡而复存,是众位诸侯勤王的功劳;臣不能禁止犬戎,获罪先王,臣罪该万死,怎敢领赏呢?”坚辞三次,平王只好又下令恢复侯爵。
卫武公又奏道:“褒姒母子恃宠乱伦。虢石父、尹球等欺君误国,虽已死亡,均当追贬。”平王一一准奏。卫侯和(卫侯姓名姬和)进爵为公;晋侯仇(晋侯姓名姬仇)加封黄河以北原属周王室的附庸土地;郑伯友为君王而死,赐谥号为桓,世子掘突承袭父亲爵位为伯,加封祊田(周天子祭祀泰山时因汤沐之需而圈定的地域)千顷;秦君原本是周王室的附庸,这次加封为秦伯,正式列于诸侯行列;小周公咺加封太宰之职;申后谥号为太后;褒姒与儿子伯服都废黜为庶人;虢石父、尹球、祭公姑且念其先世有功,最后为君王而死,只削除其本身爵号,仍许子孙承袭爵位。又出榜安民,抚慰京师受到伤害和惊吓的百姓,大宴群臣,尽欢而散。有诗为证:
百官此日逢恩主,万姓今朝喜太平。自是累朝功德厚,山河再整望中兴。
次日,诸侯谢恩。平王再封卫侯为司徒,郑伯掘突为卿士,留在朝中与太宰咺一同辅政;申、晋二君,以本国临近戎、狄为由,拜辞返回;申侯见郑世子掘突英俊坚毅,非常喜欢,便把女儿嫁给他为妻,即是武姜。
却说犬戎自从到镐京扰乱一番,熟识了通往中原各国的道路,虽然被诸侯联合驱逐出京城,其锋芒并未遭受挫折,自认为劳而无功,心怀怨恨,随大举出兵,侵占周朝疆土。岐山和丰水地区,有一半被戎占有,并渐渐逼近镐京,连月烽火不断。镐京城又因宫殿被焚烧,十不存五,残垣断壁,光景甚是凄凉。平王一来府库空虚,无力建造宫室;二来怕犬戎早晚还得入侵,随萌生迁都洛邑(洛阳的古称)的念头。
一日早朝礼罢,平王对群臣说:“昔日王祖成王,既然把镐京定为都城,又营造洛邑城,这是何意啊?”群臣纷纷答道:“洛邑是天下的中心,四方诸侯朝贡,道路远近均衡,所以成王命召公相看那里的风水,命周公负责兴建宫殿,号称东都;宫殿规模和布局与镐京相同,每到朝会(诸侯、臣属及外国使者朝见天子的仪式)之年,天子行幸东都,接见诸侯,这是便民之政啊。”平王听后说:“如今犬戎逼近镐京,祸出不测,朕欲迁都于洛邑如何?”太宰咺很是赞成,当即奏道:“如今镐京城宫殿被焚毁,重建不易,且劳民伤财,百姓报怨。西戎如乘机出兵挑衅,如何抵御?迁都于洛邑,实为最便利的办法。”两班文武都忧虑犬戎,便齐声说:“太宰说得对。”只有司徒卫武公低头长叹,平王问:“老司徒为何独自长叹无话?”武公奏道:“老臣年逾九十,承蒙君王不嫌弃老迈,凑数六卿,若知道不说,是不忠于君王;若说出来违背众意,是与友不和。但是老臣宁可得罪朋友,也不敢得罪君王。镐京左有崤山、函谷关,右有陇(今甘肃东部)、蜀(今四川中西部),依山带水,沃野千里,论天下地势优越的地方,莫过于此。洛邑虽居天下中心,但其地势平坦开阔,是个四面受敌的地方,所以先王虽然同时建造两个都城,但一直居住西京,以坐镇天下的要地,留东都以备一时之需。大王若放弃镐京而迁都洛邑,恐王室从此衰弱了!”平王说:“犬戎侵夺我开门揖盗大片疆土,气势甚是猖獗,且镐京宫殿都已残毁,没有壮观的景象。朕欲东迁,实在是迫不得已。”武公奏道:“犬戎是豺狼本性,当初就不应当引狼入室。申公向他们借兵是失策,犹如开门揖盗,招惹祸患,使宫殿被焚烧,先王被杀戮,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大王如今应励志自强,节俭爱民,训兵练武,效仿先王北伐南征,俘获那戎主以进献先主,尚可洗雪前耻。若一味隐忍避让,弃此适彼,我退一尺,敌进一尺,恐被蚕食的疆土不止是岐山和丰水。当年尧、舜在位,住的是茅草屋,门前是土台阶,大禹居住在低矮的宫室中,不以为简陋。京师壮观与否,岂止在宫殿?请大王好好想一想!”
太宰咺又奏道:“老司徒所言是拘于常理,而非适时变通。先王怠慢政事,灭绝人伦,因此招来贼寇,此事已过,不必深咎。如今大王肃清战乱,刚登基称帝,但府库空虚,兵力薄弱,百姓畏惧犬戎,犹如畏惧豺狼虎豹,一旦戎兵长驱直入,民心瓦解,这误国的罪名,谁能承担得起?”武公又奏道:“申公既然能召来戎兵,定能退去戎兵。大王派人问问他,他必有良策。”
正商议间,国舅申公派人携带告急表文来到。平王忙展开来看,大意是说:“犬戎侵扰不断,将有亡国之祸。乞求我王怜念亲情分上,发兵救援。”平王惊道:“舅舅现已自顾不暇,怎能顾得了朕。东迁的事,朕现在决定了!”随命太史选择日期东行。卫武公无奈道:“臣任职司徒(此时期主管民事),若主上一走,民众随之离散,臣难辞其咎!”随先期出榜晓谕百姓:“如愿随驾东迁者,速作准备,一齐起程。”祝史(祝官与史官合称,核心职能主持祭祀仪式与文献记录)作好祭文,先到宗庙将迁都缘由祭告先祖。到了迁都那天,大宗伯(官名﹐春官之长﹐掌管国家祭祀﹑典礼等事务)抱着七位祖先牌位,登车先行。秦伯嬴开(秦国的第一位国君,他的名字是嬴开,谥号为襄,后人常称为秦襄公)听说平王东迁,亲自领兵赶来护驾。携老扶幼跟随东迁的百姓不计其数。
当年宣王大祭那天夜里,梦见一位美貌女子,大笑三声,大哭三声,不慌不忙,将七位先祖神位捆成一捆,拿着缓缓往东而去。大笑三声,应了褒姒在骊山烽火戏诸侯的事;大哭三声,应了幽王、褒姒,伯服三命俱亡;神位被捆成一捆拿往东去,正应今日东迁。此梦无一不应验。
还有太史伯阳父预言说:“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马逢犬逐。慎之,慎之。檿弧箕箙引灾祸。”羊被鬼吞,应的是宣王四十六年遇鬼而亡,恰是己未羊年;马逢犬逐,应的是犬戎入侵,正是幽王十一年庚午马年。
自此西周灭亡,天有定数如此,可见伯阳父不愧为神占。东迁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