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小婷半清

1.

梁若冰最喜欢的季节是冬季，没有之一。

她喜欢清冷的空气，喜欢那种裹上大衣也觉得丝丝凉意的感觉，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让心保持冰冷的温度。

这颗心是什么时候开始凉下来呢？梁若冰只觉得很久很久，久到她的小表妹都嫁了人，她的同学陆续当上了母亲，久到她已经不想再掰着手指头数了。

单身久了，好像真的不会再爱上谁了。

自从回到这个城市，她就开了一间女装店，名字就叫“若水家”。这是她长久的梦想，寻一处街道，开一间自己的店，卖自己喜欢的衣服，遇眼光相似的人。

梦想实现了，可身边没有了和她一起庆祝的人。

遥想几年前，若冰一脸憧憬地给安帅讲自己的店铺规划时，安帅一脸认真，崇拜地看着若冰：“我最喜欢有梦想有追求的女孩，你的梦想我会帮你完成的。”

那个时候，他们才大三，若冰依偎在安帅的怀里，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数星星，那也是冬天，也有寒风，却挡不住他们之间的浓浓情意。

若冰对声音好听的男生没有免疫力，记得新生欢迎会上，安帅登台唱了一首《十年》：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像旅游，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富有磁性的嗓音，自信的神情，让这个相貌并不出众的男生光芒四射起来，歌唱完了，他的影子也印在了若冰的心里，挥之不去。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男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嫣然一笑暗生情，眼里有他，梦中也有他。

爱情固然美好，若不能两情相悦，就失去了大半的意境，余下的只是忧思。梁若冰无疑是幸运的，一次班会结束后，她竟然收到了一份来自安帅的情书。她故作矜持，很久都没回复，实际上，早已心花怒放，那种笑容，忍不住浮上脸上，飞上眉梢。

圣诞节的晚上，下起了雪，节日的热烈和纷飞的飘雪让那个夜晚无比美好。安帅含情脉脉地伸出手：“冷吗？来，我给你暖暖。”

2.

进入冬季以来，若冰的服装店就忙碌了起来，她一个人坐早班火车跑去省城进货，拉着小拉车，和批发商讨价还价，商量账期，预定新品。她穿梭在一个个的市场里，眼光越来越独到，总能挑到最好卖的爆款。

然后打包发物流，她又坐上返程的火车，往往会眯上一会，因为下车之后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拆包，熨烫，整理线头，搭配，挂版，贴上价签，更换海报，做完这所有的工作往往已近傍晚，在这个过程里，还要耐心地应对一波波或挑剔或刁难的顾客。

梁若冰享受着忙碌的过程，只因这样，她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也想不起来，把包里一件件衣物整理好，恰当地搭配起来，能早日遇上衣服的主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最怕的是下雨天，隔着玻璃看着街道上的雨滴，一点点从天而降，在地上打着水花，若冰会想起很多事情，该想的不该想的，都如雨水一样，一股脑地涌出来了。

若冰是衣服架子，这完全遗传了母亲的良好基因，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母亲的一条碎花裙子曾迷倒了胡同里很多男孩子，碎花裙子谁都有，穿出高贵气质的大概只有母亲。

安帅知道若冰的喜爱，每到换季的时候，都会陪着她逛街，从步行街到夜市，安帅从不抱怨，从不厌烦，他看着若冰试了一套又一套，可爱的，甜美的，性感的，好似这衣服一旦穿在若冰的身上，就像是为了她量身定做似得，美得刚刚好。

然后若冰就告诉安帅，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要有一间服装店，把最漂亮的衣服都放在店里，给那些女孩带去美丽，带去自信。

安帅吻着若冰的发，低喃着：“放心，冰儿，我会帮你实现的。”

她确实做到了，这间店开了三年，稳定的客源越来越多，若冰从不发愁会挤压货品，每次到新货，店里热闹得像过年一样，若冰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一双腿痛到发麻。

3.

毕业的时候，若冰丝毫没考虑自己，她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陪着安帅。

她跟着安帅去了广州，去了那个炎热潮湿的城市。她喜欢冬季，可这里的冬季却是暖洋洋的，她喜欢在雪地里奔跑，听着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可在那看不到雪花。

安帅说了，这个城市机会很多，他想成功，想早日给若冰安身之所。

可他越来越忙，忙着应酬，忙着出差，往往凌晨才回来，若冰把餐桌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常常趴在餐桌上就睡着了。

起初的日子，安帅常说对不起，觉得愧对若冰，陪她的时间不够多。若冰是懂事的，忙完自己的工作后就回到他们的小家，打扫卫生，看书写字。

安帅的努力勤奋也得到了回报，工资越来越高，职位也不断上升。他带着若冰进出商场，终于有能力为若冰买上几套高档的服装，可他再也没有耐心，陪着她一件件地试衣服了。

无论是性感还是可爱，安帅的眼光都不会停留在她的身上，更多的时候他盯着手机，不耐烦地来回走动，要不就是暴躁地打着电话。

若冰有了很多很多的衣服，可再也穿不出属于她的味道了。

也许，真的该分开了。

当若冰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毕竟在一起久了，分开总归是伤感的。

若冰收拾好行李的时候，安帅还是忍不住地说了话：“我这么努力，就是想早日帮你实现梦想。”

“并不是，你想实现的只是自己的梦想罢了。”

若冰离开了，离开了这个水土不服的城市，在这两年，每年夏天她的脚都会长出水泡，她还是没有习惯每天出门都要带伞，所以不是被晒得皮肤红了，就是被雨淋了一身。

她这块冰，也许从一开始不适合在这里呆着。

很多细节他都没有告诉安帅，可自己的心知道，这座城市，不再像刚来时那样令她魂牵梦绕了。

4.

自己的梦想，还是要靠自己实现，若冰拿出自己的积蓄，父母又帮忙出了一些钱，这“若水家”就有了。

之前安帅常说：弱水三千 ，只取一瓢饮。

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会把她揽入怀里，捏起她的小脸蛋：“你这块小冰块，我一定要暖暖地你融化了。”

可他不知道，就算冰块融化了，遇见长期的低温，还会再次冰冻起来。

想说忘记，哪有那么容易，店铺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忙，若冰常常盯着一件衣服就哭了，因为那件衣服和曾经他陪着买的那件很像。若冰想念安帅，特别是在校园里的安帅，他给她唱歌，给她暖手，给她温暖的怀抱。

她也想着重新开始一段恋情，逼着自己去相亲。也曾遇见了一个人，有着一样磁性的嗓音，连说话的语调都和安帅是相似的，她以为她重新遇见了爱情。

直到那个男生抱着她，贴近她的脸想要吻她的时候，若冰本能地一把推开了他，男生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然后拿起衣服走了，若冰呆呆着，捂着脸，任凭泪水顺着指缝流下。

原来，她还是没有忘记他，一点的相似就把她带进了幻觉，模糊了意识。

也许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余下的，都有他的影子。

之后的若冰，再不强迫自己，想着也好，忘了也罢，就任凭这思绪无边无境地飞着，终有一天，会落地的吧。

她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的小店里，认真对待每一个顾客，仔细挑选每一件衣服，她的熟客越来越多，在这条小商业街上，她成了最火爆的小老板。

事业的成功，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桃花运。

身边的人说她太挑剔了，还非要讲什么感觉，合适才是最重要的。可她还固执着，宁愿漂亮的单身，也不要迁就的婚姻。

广州是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可若冰一直没有去，她去武汉，去杭州，去上海，去北京，她去了很多城市淘货，可偏偏再也没有去过广州。

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若冰店里放着周杰伦的《烟花易冷》，华丽的歌词，孤寂的意境，不知道歌里的那个人，是否也如她一样，痴痴地在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