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四月二十一日,失業第三十天。
PART 1
距離銅鑼灣的那場離職前談話整整一個月,這一個月來,我從來沒有一次到過港島了。
每天上街的時候,特別是工作日的白天,我想象著那些在餐廳、商場,以及地鐵里的人們,他們每個表情動作后的故事。我的世界里充滿了遲緩而悲愴的bgm, 有時候無意中望向可以反光物體里自己的表情,通常是萬念俱灰的。
不過也有開心的時候,和重要的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感受到自己不管多慘也不完全是孤單的時候。
日子變得搖搖擺擺,我突然很懷念每天朝九晚六,週末即使加班成狗的生活。至少大腦里被一堆應付不過來的事佔據著,不用思考太多這樣活著的意義,因為每一天都是故事,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不同。最難過的事其實是假裝,明明自己失業了過得一點都不好,卻還要向身邊的人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房子待租,否則無法負擔下兩個月的租金。工作待找,否則無法在這個城市立足。除此之外,
每天可以有大量的時間看電影。然後就是思考三個月后的去向。
不是每一個二十幾歲的人都一定要經歷這種心如刀割的彷徨和居無定所,然而我的人生卻從此被劃上了無數個大寫的問號。一般情況下,我會採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更慘的人多了去了”這樣的精神勝利法安慰自己,譬如每次新聞出現的天災人禍和買兇殺人事件,還有路過天橋的那些行乞人士,我都會抱以憐憫的心情去思考人生的一切。偶爾也有接近奔潰的時候,譬如前晚,拔插頭時不小心使勁拽住了插孔連接處,然後電流透過手指傳到整個手臂,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觸電體驗。
那瞬間我明白,沒有最慘,只有更慘。痛感夾雜著無措,我又很傻比的哭了,哭的特別傷心且歇斯底里。我怕死,我怕沒有工作沒有家庭的情況下遠死他鄉,我怕身邊沒有人真的在意我,所有人對你的痛苦一無所知。在深度抑鬱了兩天之後,我又慢慢恢復正常,可以做一些事情,閱讀一些書,試著為以後不知具體會做什麼的工作積累一點知識。
PART 2
這幾天看了幾部電影,選擇幾部來說。
《穆赫蘭道》
傳說中看第一遍很難懂的電影,居然在后1/3的時候慢慢就開始真正領會影片的含義了。
我希望有一句影評可以這樣寫:如果看不懂這部片的絕望,恭喜你從未體會過夢想與現實的落差。
那種絕望的感覺我簡直太能感同身受了。從無數個看似真實而美好的夢境醒來,面對的卻是一沉不變,心如死灰的現實困境。尤其在這一年體會的無比透徹。糟糕的生活境遇,看到同齡人跑得比你快時的焦灼,還有愛人慢慢離你遠去的痛苦,在夢裡一一被巧妙的掩蓋,然而卻在每一個清晨反復重演。
甚至希望有時候啊,就在這樣的夢裡不要醒來。可以擁有的是才華,讓人一眼就驚歎的才華。深情不渝的愛人,纏綿的日日夜夜。還有乾淨舒適的住所,身邊親人陪伴。因為害怕一個人空蕩黑暗的房間,乾脆就在床上躺著不要醒來,不要起床出門面對這個世界。夢啊,有時候是最好的精神鴉片。記得我不久前做了一個相似的夢,夢裡我得到了理想的工作,喜歡的人出席我的畢業典禮,我終於去了想去的地方,可是醒來卻是冬天凌晨六點漆黑而蕭索的房間。我不得不穿上毛衣,在黑暗中趕路向前。
那個夢縈繞在我心中很久,我終於體會到一種切膚的無奈。“做不到想做的工作,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人生就是沒有辦法鎖心所欲啊。” 可是我們還是必須得繼續向前。
做過很多好夢壞夢,往後的人生也會是這樣。
希望我們終於有一天不再把無法實現的願望放到夢裡,希望我們能真正經歷願望實現的時刻。
《美麗心靈》
和SJ一起在家裡看完,他說已經看過兩遍,我相信這其中一定有些什麼東西能打動這個學數學的理性呆。
原來是精神分裂。
關於精神分裂的電影看過了好多,主角通常表現為,分裂出的不同人格,做壞事,然後製造出驚悚詭異的大動作,讓我們這些觀眾覺得 “啊好燒腦,好顛覆三觀,結局好意想不到” 。《搏擊俱樂部》,《致命ID》《神探》如是。關鍵是一個數學家出現精神分裂了怎麼辦,他還有體面的工作和恩愛的妻子啊,他才不是那些殺手和對生活失去信心的loser。看到羅素克勞演的Nash在接受治療后的那段抑鬱家庭生活時,我覺得特別難過。一個曾經遊走在普林茅斯的數學天才,每天只能對著街道解解題發發呆,然後戳戳碗底的剩菜殘羹。比起正常的精神心智,他更需要的是可以發揮才能的理論和算法啊。
於是他選擇了和患有精神病的自己共處每一天。
普林茅斯的圖書館,寫在窗子上的那些公式,每天只吃妻子做的三明治,學生們都模仿他可笑的背影。
終於有一天,他走進那扇不敢輕易踏進的門,在那裡接受了無數人的致敬。而就是在這裡,年輕時候的他卻被教授說“你永遠不可能像他那樣坐在那裡”。
我覺得偉大的故事總是在於,不可能輕易發生的事情在歷經千難萬阻后終於實現的壯麗感。
它們通常都很美。
另外還有,《流感》《熔爐》《海街日記》。就不詳細記錄了。
今天的記錄到此為止,今天好像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