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秋季真是个多雨的季节。雨天和睡觉更配哦,我准备一直睡到中午,可是不到十点,手机就开始工作了,叮铃叮铃响个不停,无奈接起电话。
阿珍说,你在干嘛?方便不?你旁边有没有电脑?我想你帮忙修改一个LOGO?
简单明了的表达方式,依然是阿珍的作风。我说,好。
起床,戴眼镜,开电脑,打开Photoshop,打开QQ,收到阿珍的文件和诉求,我便开始调整。
说起阿珍,我这又大半年没她的消息了。
我和阿珍是发小,两家前后挨着,我俩从幼儿园就开始一起上课,下课,逃课,想尽各种办法从家长手里骗零花钱,泡在小卖铺里买一叠一叠的明星卡片,一块儿喝三毛钱一瓶的汽水,买酸梅粉,唐僧肉......
我们革命友谊就是从吃建立起来的,一直形影不离,到了中学。阿珍长得水灵,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来嘴边有两颗深深的酒窝,走路轻巧,身材轻盈,十四五岁的年龄,就像一株盛开的栀子花一样,清香四溢。
所以,她的初恋也猝不及防地到来了。高二时,阿珍被学校旁边一工厂的技术员良子猛烈的追求。
俩人在一起了,在一起之后,她天天忙着谈恋爱,重色轻友的疏远了我。
我打心底里不喜欢良子,虽然他长得帅,但给人一种小痞子的感觉,不踏实,没有一丝安全感。
但阿珍喜欢啊。看着她一落千丈的成绩,我束手无策。
高考时,阿珍的成绩刚刚过专科线。但那时她和良子的感情已经如火如荼,她完全没有读大学的意愿。刚好,她还有个弟弟也读高一了,成绩优异。所以,她爸妈果断的赞成她的意愿。
之后,我俩的联系就少了很多。
高中毕业没多久阿珍就跟良子结了婚。我想,只要良子诚心诚意地对阿珍,在小城里过着安分守己的生活,也挺好的,毕竟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嘛。
后来,我听说,阿珍和良子生了个儿子,过着和和美美的小日子。我也很欣慰,想着过年回去时,去看望他们。但总因为各种事情缠绕,迟迟未去拜访。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C城工作。
有一次我去逛超市,在结账时,看到收银员低头工作的样子如此熟悉,我凑上前去,真的是阿珍。
她比以前更瘦了,脸色蜡黄,眼睛暗淡无光。我等她交班时,我俩一起在超市门口吃了阿里茄子面。
问起近况,阿珍红了眼眶。
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读大学,太早谈恋爱,遇人不淑,把自己的前程给搭了进去,都怪自己,都是自个儿作的......
我给她倒了一杯大麦茶,静静地听她诉说。
良子比阿珍大六岁,阿珍结婚时还不满二十,良子二十五。良子家在农村,俩人在小城里没有房子,就租住在良子工厂的宿舍里。
她很依赖良子,生活中以他为重心。感觉他就是她的太阳。
一年后阿珍便怀孕了,然后生下了儿子东东。儿子太小,婆婆家里农活多,也没来照顾。所以阿珍没再去工作,自己照顾东东。
这时,良子工厂的效益越来越差,他整个人都阴沉沉的,还总是骂阿珍,有时候发起火来还对东东拳打脚踢的。阿珍的生活也暗无天日。
后来厂子倒闭了,良子就去找了个出租车司机的工作,虽然辛苦些,但只要勤快,还是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东东三岁了,阿珍准备把他送到幼儿园,自己找一份工作。她感觉生活里又有阳光照了进来。
可是,良子却出轨了,他爱上了一名护士。提出离婚,阿珍接受不了现实,她哭她闹她歇斯底里,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良子的爸妈态度强硬非要留下孙子东东,她爸妈也劝她,如果离婚的话,你才二十四岁,还年轻,还有机会,但你带个儿子,就是个拖油瓶,你的机会就更少了。但是阿珍死活不同意,她说,她已经没有丈夫了,儿子就是她的唯一。她必须带走儿子,哪怕自己一辈子不再嫁人,也要养活东东。
结婚时,阿珍十九岁,像初升的太阳,散发着暖暖的光,充满无限的希望。
离婚时,阿珍不满二十四岁,带着个不满四岁的儿子。有种夕阳西下的落寞与沧桑。
她把东东安排在小城的幼儿园,拜托爸妈照顾。她便来了C城打工,做收银工资不多,她每个月留下自己的生活费后,把其他钱都寄了回去。
我问,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今后的生活,你还年轻,可以找个男人结婚,重新生活。
她说,我暂时没有考虑,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努力赚钱,等再过两年,东东上小学,就把他接到身边来。
末了,阿珍说,我没事儿,你不必担心我。我以前就是太懦弱,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太依赖他人。以为找个男人就像生命中的太阳一样,可以借助他的光芒和热量。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自食其力,养活儿子,孝敬父母,这样的日子才安稳。
我现在报的成人高考,我利用晚上和周末的时间学习,争取拿个大专学历,有资格找一些赚钱多一些的工作,生活嘛,总是要遭遇一些坎坷,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我抱了抱她,说既然在同一个城市,咱们相互也有个照应,以后常联系。
阿珍说好。
之后,我俩常常抽时间凑在一起,聊聊天,看看书。我工作中也常遇到一些苦恼和挫折,但每次看到阿珍乐观开朗的样子,我觉得眼前的困难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过了一年多,那时东东已经六岁了,再过一学期就可以上小学了。
有一天一起吃饭时,阿珍跟我说,她谈恋爱了,我看她像个小女生一样羞红着脸,心里一阵雀跃。
Z先生是一名汽车销售,今年二十六岁,跟阿珍同龄。他们认识半年多了,Z先生每天给阿珍发信息,阿珍加班时,他穿越半个城市给她送餐,天凉时,他提醒她记得加衣服,突然下雨天,他开车穿过拥挤的车流与人群接她下班。
她说,其实,我要的很简单,一个小而温暖的家,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与他一日三餐,生儿育女,孝敬父母,养家糊口,相互扶持,患难与共。
猫,我感觉自己特别的幸运,感谢上天又给我了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会牢牢抓住,不放手,不离开。
我感慨万千,心疼阿珍的坚强,也为她刚好赶到的幸福热泪盈眶。
之后也到了成人高考的时间,阿珍一边工作,一边忙着准备考试。我俩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
又一次见面是半年后,我想她应该已经在准备结婚事宜了,可她说,和Z分手了。
我很震惊。
阿珍说,刚和Z相处时,我就坦白了自己的过去,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还带着一个六岁的儿子。Z表示,可以接受。我特别感动,一度以为自己又找到了生命中的太阳,前方的生活有着无限的光明。
俩人感情愈来愈好,到了谈婚论嫁时,Z的爸妈得知阿珍的情况后,极力的反对。Z的妈妈甚至以死相逼,他们家绝对不能娶这样一个儿媳妇,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没有钱,还是个二婚带个拖油瓶,他们绝对不能看着儿子的幸福就毁在这样一个女人的手里。Z百般争取,未果。
无奈,我们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刚分手时,Z还是给我打电话,求我给他一些时间。我狠心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关于这段感情,我感觉像是从自己生命里生生剥离的物体,痛彻心扉。
有一天,晚上回家时,Z竟然蹲在我家楼下抽烟,我看到他时,他满身的落寞,地上落满了烟蒂。他扑了过来,我躲开了。
我说,你走吧,你不能因为我,彻底破坏了与你父母之家的感情,他们也不容易,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找一个二婚的女人,我们的事情就到此结束吧,如果以后真的还有缘分的话,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阿珍讲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情。
我听得心生疼。
那天帮她修改完logo后,我和朋友一起去k歌,叫着阿珍一起。
我才知道,阿珍已经拿到了专科毕业证,她也辞掉了超市的工作,在文化路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买了桌子椅子书本等办公用品,做起了午托班。把东东也接来了。我修改的logo就是她自己午托班的logo,“红太阳午托班”。
阿珍满心欢喜,她喝了点啤酒。
我终于有自己的小事业了,现在陪伴着东东,同时可以照顾着一群孩子,每天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容,心情就像风吹过的草莓地,又甜又清澈。
我问,你真的打算放下z了?
不然又能怎样呢?我现在只想让自己快速强大起来,我想如果我的午托班做的不错的话,我的经济条件可以好一些,我想向z的父母证明我并不是一无是处,我想用自己的努力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我想让他们有一天可以接受我。但是,我不能跟z讲这些,我又担心他父母如果一直不愿意接受我,我这样给他希望只会耽误他。我也是为人母,我懂他父母的苦心。
所以,我现在就拼命的往前走,如果足够幸运的话,我当然想和z牵手走下去,如果不能在一起的话,我就和东东相依为命。一切都看缘分吧。
我深深地理解阿珍的苦衷,希望她的选择能带给她幸福与快乐。
那天,阿珍唱了一首歌:
“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
多少青春不在,多少情怀已更改,我还拥有你的爱
想起初次的舞台,听到第一声喝采,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经过多少失败,经过多少等待,告诉自己要忍耐
掌声响起来,我心更明白……”
她唱的很动听,我听出了她对生活的执着,感恩和热情。
现在,阿珍的午托班也开办两年了,由于她的兢兢业业,生源不断。而东东也升入了二年级,下课时,还可以帮着阿珍接同学们回午托班,帮忙整理书本,维持秩序,分担一些工作。
前几天阿珍打电话说,她开心的说,东东不用再做借读生了,我付了一套七十平小两房的首付,二手房,收拾收拾就能住了,东东的户口也有了着落。等下个月整理好了,你过来吃火锅啊。
我说,好啊好啊。
挂完电话,我看到阿珍发的朋友圈,你就是自己的太阳,无须凭借谁的光。
是的,亲爱的阿珍,你就是自己的太阳。
你可以给自己无限的温暖和力量,也可以带给自己生生不息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