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就到。玉书公事已了，找不到继续留下来的借口，带着挫败的心情回国了。考虑到宿羽跟着青石不方便，玉书也就一并将宿羽带了去，仍是留下青石一个人独自在异国继续课题的校正研究。

离开时候的玉书仍是气恼着的。

若是往常，玉书真想这段时间都不要理他，免得看他来气。可如今不能日日相对，心里反而没出息地记挂起来。

他跟着青石的这些年来，一直照料青石的饮食起居，虽然知道青石并无被他照顾的必要，却也顺手惯了的，两人又一向是少有别离，三天五天还没什么感觉，一个学期将近尾声，玉书早就抛开了那点不愉快，三天两头不是电话就是语音视频，轮着番地打扰青石。

四月——

视频的那头，玉书拿着两只精致的茶罐，轻轻摇晃。“这次我去参加论坛活动，特地给师兄带了伴手礼，师兄猜猜是什么？”

视频的这边，青石连应都懒得应一声，反正玉书总会自己说出来。

“高山云雾啊，师兄。”玉书得不到回应，果然忍不住自顾说了出来。

“我特意去了高山茶园，亲自采的茶叶，又看着茶弄炒制好。统共只得了这么两罐，师兄你省着点喝。”

“正好，茶叶没了。”青石把那只茶叶包拈了起来，向视频里的玉书示意。玉书看过去，那袋茶叶本来就不满，青石在外的时间又比预计的长，已然是瘪瘪的，只剩下了个底儿的样子。

玉书轻笑，“等师兄回来再慢慢品尝吧。”

青石轻哼了一声。

玉书眼波流转，顿了一顿，又清咳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师兄喝了我的茶，可就是我的人了。”

青石挑眉，“你的茶？”

“我的茶。”玉书坚定。

“不是送我的伴手礼么？”青石反问。

玉书语塞。“那也是我送的不是？”

“送了我就是我的了。你若是想喝，可以分你一口。”

视频那端的玉书顿时无语。

五月——

语音通话的一边，玉书絮絮地描述着近期的活动：

譬如，带着宿羽去花海看花，赏花的时候拍了不少照片，被校师生影展选中了好几副，还在天权画刊上发表了，算是无心插柳意外收获；

再比如，前几天抽空去了一趟医学院，到草谷师姐的药圃里拔了一些驱虫解毒的草药，照着古医书上的配方，自己动手做了几个香包，可以驱避蚊虫叮咬，夏天挂在房间里或是佩戴在身上都合适。

还有，在路上碰到了李逍遥家的小忆如，小丫头古灵精怪，倒是比小宿羽活泼得多了，李逍遥在家的时候不多，也不知是怎么带出来这么开朗的小姑娘的。

诸如此类。

末了，却是调侃地含笑说了一句，“陌上花开，师兄可缓缓归矣。”

语音通话的这边，青石只淡淡答说，“要把测试结果分析出来，肯定要到期末吧。”

玉书不高兴地关了语音通话。

六月——

电话彼端，玉书一本正经地跟青石谈论工作。

“师兄之前的论文我已经整理好了，电子稿也已发了出去，师兄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青石想了想，说，“辛苦阿书，别的也没什么，就补上这个吧。”

玉书等了一会儿没了下文，诧异问过去，“补上哪个？”

青石略无奈地重复，“补上辛苦阿书的部分，就说——辛苦玉书师弟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为本文查阅资料打字校对，在此表示感谢。”

玉书呆了一呆，喷地笑了出来，“不敢，我只是给师兄打打杂而已，如果师兄真感谢我，不如……就收了我，我给师兄打杂一辈子，如何？”

青石：“我又不是道士。”

玉书反应很快，“道士捉鬼，我也不是鬼啊。”

青石慢条斯理地接着说，“也收妖。动不动就作妖的，可以算。”

玉书：“……”

日子过得飞快，玉书开始忙碌期末的各项事务的时候，青石也将这学期的成果整理了出来，开始做收尾的部分。

这天的天气很冷，天空飘了细雨，街上的人很少，有些冷清。

午休的时间，青石来到楼角处的咖啡厅，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

咖啡还带着热气，散发出香浓的味道。比不上茶的清冽，却是冬季里取暖的上好饮品。

青石喝了一口，感觉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咖啡厅里温度略高，青石放松下来，揉了揉眉心。

这时，从斜对座的那边传来了一点喧杂，似乎是饮料打翻了。随即，有脚步声响起，朝向青石的座位，走了过来。

青石完完全全愣住了。

脚步的节奏，踏地的重量，连微微拖脚的习惯，都是那么的熟悉。

“阿书？”

心里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嘴唇微阖，终是咽了下去。

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在身前问道，“先生，请问这里有人吗？”

青石摇头。

那人随即将对面的椅子搬走了。

脚步声又随之离开，回到了对座那边。

青石细细回味那相似的脚步声。还是有不同的，阿书的步履更轻快一些，只是跟着自己的时候，会将步伐特意放慢，显得更稳重而已。

青石敛了眉目。玉书日日的搅扰，话里话外的试探，他不是感受不到。年少之时，任玉书跟随在侧，原本是念他赤子之心，想着随他行去，总归有一天厌倦，自己就会离去。不想形影不离十数载，到如今，自己只怕已是深陷其中，牵绊不下了。

恼人啊。

青石想：若是有心相伴，平淡相守就是。若是无心，何苦纠缠。青石觉得有些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