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_绣岭_西安
(二)
老齐等人到了观音庙附近,便叫志刚向杰民打联络信号。志刚象斑鸠似的叫了三声,过一会儿,峡顶的“斑鸠”也回叫了三声。老齐知道杰民等人已经到达了,便命令队员伏在密林中,吃点干粮,然后行动。队员们看着庙附近的山形地势,考虑着进一步侦探的重点。这里比较宽阔,两谷间宽约十余丈。观音庙坐落在小山上。庙前一块平地约有四、五亩:庙后紧靠岩壁,高约数十丈,耸立云霄。这岩壁十分奇特,象是一幅从云空垂落下来的壁毯,绣着斑斓花纹。晨光逐渐明亮,仔细看看这些花纹,原来是一些分布于石壁的洞穴,以及洞穴下方的块块油渍。油渍是棕色的,形状不一,有长方形,圆形,方形,还有不规则形状的。是谁把油倾入洞穴中?大家心中不免都产生这种疑问。在岩壁的上方刻着两行字,志勇仔细辨认,才认出刻的是唐代罗隐写的《咏蜂》诗:
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的百花成蜜后,不知辛苦为谁甜。
听了志勇低声读完岩壁上刻的诗句,老齐说:“这块块油渍,原来不是油,而是蜂蜜。亮石峡以峰蜜驰名,这密密麻麻的石洞,都是天然的‘峰箱’。过去一到冬季,人们成群结队来亮石峡割蜂蜜,大概就是到这来。这许多年来,亮石峡的蜂蜜无人割取,便逐渐渗入岩石之中,形成一块块油渍。“
“齐队长,这次任务完成以后,让我们来割蜂蜜吧,带几斤回去卖几个钱,好给家里买盐、买火柴。”志龙低声笑着说。
“那可得让人家割尾巴了。”培民说。
“割尾巴?"穷得连盐都没吃的,哪里还够得上是资本主义尾巴?如果连我们这些穷民百姓也有资本主义尾巴,那团委宋书记的尾巴可算得上是帝国主义的了。”志龙带着气愤悄声说。
“志龙说得对,宋书记利用串连的机会卖麝包子,赚了几千块,还当人不知道。一见社员卖点什么,就喊着要割资本主义尾巴,怎么不见割自己的尾巴呢!”培民也气愤地说。
“那些爱喊革命词句,喜唱革命高调的人,往往是一些伪君子,常常是政治扒手。"志龙说。
听着培民二人的谈论,老齐和志刚、志勇虽有同感,但他们不便随声附和,因为从实际生活中他们总结出一条重要经验:党员不能在群众中谈论领导成员的是非。他们认为,党员在群众中的言论行为,不是代表党员自己,而是代表党组织。因此,他们在群众中的言行,向来都是很谨慎的,连句笑话都不敢随便说。现在,有重要的任务在身,他们便无暇去考虑其他事情。他们把目光集中在观音庙。这庙有八九间瓦房,被古树团团包围,看不真切。正殿房屋尚完好,雕花和匾额字迹隐约可见。庙门敞开,久已无人居住。侧房则破败不堪,只是些断瓦残垣而己。
吃罢干粮,杰民、志强等人来到,他们便开始侦察。老齐带着张盘虎匍前进来到庙院之外。他们静候了一个多小时,不见有丝毫动静。盘虎便上至正殿房脊察看庙内情况。他跃上侧房后墙,双手抓住正殿房檐,一纵身便上了房脊,伏在房脊一侧向院内了望。这正殿前后都有院落,满地枯枝败叶、残花野草,古柏高耸,野雀飞鸣。他揭开几页瓦向殿内看了看,黑咕隆咚,不见动静。于是便和老齐悄悄进入庙内。他们先到侧房。这里除了陈灶旧炕之外,别无他物。又到正殿仔细察看,只有数尊尘灰满面、肢体不全的泥像,一张破神案,一个破鼓架,几个旧香炉,其它再没有什么。他们没有发现可疑点。但是转至正殿的后院,立刻在枯枝败叶中发现了一件小孩的衣服。它破烂不堪,沾有污泥,略带潮湿,象是什么人将它溅水揉搓过似的。老齐觉得此物蹊跷,便带回林中召集众人研究。
“你们都想想,黑蛋失踪时穿的是怎样的衣服?”老齐让大家回忆。来生说:"穿的是咔叽翻领衫子,黑纽扣,还有两个小兜。老齐仔细看看这衫子,正和来生说的一样,便说:“可以肯定,这是黑蛋的衣服。他是被野兽吃了,还是被人杀害了?"
赵杰民拿起衣衫仔细看了看说:“我看这衣服不象是野兽撕咬过的,象是人撕扯的,你们看,他被斯成四条条,整整齐齐,不象是野兽撕咬的痕迹。”
志刚摸了摸衣衫说:“衫子还是湿的!黑蛋失踪近十天了,这十天没有下过雨,怎么这衫子是湿的?这污泥也是湿的,真奇怪!"
似平是什么人刚刚放在这里的,手揉搓的痕迹还很明显。“盘虎说。
“这样看来,黑蛋和秀花可能都不是野兽、野人拉走的,事情可能比预料的还复杂。"老齐心里想。
“黑蛋是死,还是活?秀花呢?“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这么想。但是谁也摸不清这是怎么回事。老齐便命盘虎、志勇、志龙三人埋伏在观音庙附近,进一步侦察。其余队员继续前进。
离开观音庙,亮石峡又如先前那样狭窄。两侧尽是白亮的石壁,高达数十丈,时时会有观音庙后壁那样的排排“蜂箱“和“油渍“。石壁上挺立着一些苍松翠柏,还杂生着许多野草和珍贯药材。金黄色的金钗,在朝霞中闪射光彩。这是极难得的珍贵名药,而这里处处可见,无人挖采。在那枯树根上,生长着各种菌类植物。有时还可见到红杆黄伞盖的菌物,那很可能就是稀有的灵芝。
“多可惜啊,这么多的宝物,让它自生自灭!”老齐边走边叹惜。
“任务完成以后,让大家采几天药,割几天蜜吧!我们不采,还不是让它白白毁掉!”
杰民、培民也都这样要求。
“好吧,大家努力,完成侦察任务后,放几天假,挖药、割蜜、摘果子,大家随意。”老齐轻笑着说。
人群雀跃起来。“嘘一一"老齐竖起手指,示意大家小声。
峡中大都是合围的古树。白杨、红椿,高高挺立,直逼云空。核桃、栗子、梨树、苹果,果实累累,遍地积落,随手可得。大家边走边吃,笑笑哈哈,老齐和杰民不时地提醒大家切勿高声。
"自古逢秋悲寂寞,我言秋日胜春朝。”志勇咬了口野梨,便想起了唐代刘禹锡的诗句。
“果子把诗人的诗情激发起来了,真是脱口而出呀!”培民正笑着。天空响起一声清脆的长鸣,一对白鹤飞来。它们如雪似玉,在蓝天红霞中闪耀,风度翩翩,恍若仙子。
“这是乃顶鹤,是从辽东来的,准备到南海过冬呀。你们看它满身洁白的羽毛,只是头顶显出美丽的朱红色,宛如镶嵌着一块红色宝石。”老齐指着那对白鹤向大家解释着。
这亮石峡真是宝地呀,天上地下,什么宝贝都有啊!”志刚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丹顶鹤飞过,天空又出现雨点似的蜜蜂,嗡之声好像远处的飞机声。晨光使万物复苏,把繁忙撒遍大地。这人迹罕至的林海也现出热闹景象。
咕,咕,咕一一咕一一
“咕,咕,咕一一咕一一”远处的斑鸠对叫起来。
大家一听到斑鸠叫,先愣了一下,以为是远处传来的信号,但一听到对叫声,才明白这是真正斑鸠的叫声。
约摸走了六、七里,来到一条山沟口。这里草丛中有人行走的足迹,刚刚踏碎的露水在晨光中闪烁。他们便顺着足迹进入沟内。约走两三里,足迹伸向山坡。上坡不远,在一丛大树后面发现一个山洞。老齐命杰民、志刚和他一同进洞侦察,其余队员在洞外等候。这洞口约有五尺高,四尺宽,他们紧贴洞壁,伏地前进。这洞有一条“之”字形主道,约长三十余丈,直通山的背面。主道两旁又有两个分道:一个在进口十余处,另一个则在出口处。他们在出口分道里发现一堆草木灰,上架着几根石条,石条上粘有肉类食物的焦迹。显然,这里有人烧烤过肉类食物。就在这附近,志刚发现了一个小洞穴,石板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虎上山,主人回家。”
老齐命大家一齐研究,杰民说:“‘主人’指谁?这‘家’又在哪儿?“老齐说:“‘主人’也可能就是拉走秀花的‘野人‘。'家’在哪儿?我看可能是在这林子里的什么地方。这个纸条证明:'主人‘正在和什么人联系,不会走得很远。我们的‘恋爱’对象,可能是真人,大概不是野人吧?”他说着轻轻地笑了笑,剥着刚才从路边拾来的核桃。
“‘主人'究竟是什么人?他的家在何处?“大家听了老齐、杰民的分析,都这么想。于是又仔细地在洞内各处搜查了一遍,但是没有发现什么。他们准备离开此处时,忽而隐隐听到洞内有咳嗽声,静静细听,才发现是在一块大石板后面。志勇搬开石板发现一个小孩睡在石板后面的小洞。他赤着上身,显出没精打采的样子来。
“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子?谁把你关在这里?”志勇惊讶地问道。
这小孩象是没有听见志勇的话似的,低着头没回答。
“这是谁家的孩子?”大家都不认识。老齐给他了一块干粮馍,又让他喝水,细细询问。那孩子才说他名叫“黑蛋”,是他爸爸把他放到石洞里,他爸爸出去打熊去了。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杰民问
"叫……"孩子眨眨眼,“赵—一我不知道呀。”
“家住哪儿?“
“松涛赵湾大队。”他答的很干脆。
“你爸爸为啥不来找你?他让你睡在这儿有多时了?"
老齐看这孩子不说实话,便改变了说话的内容。
“他刚走不久,可能还得多半天才会来。”
“你的衣服呢?为什么精着身子?”老齐又问。
“爸爸说衣服脏了拿去洗洗再穿。”
“衣服是什么颜色?什么布做的?”杰民又追问。
"兰卡机布的”孩子又眨眨眼。
“小孩,你很好,能不能领我们去找你爸爸?我们也是打熊的。”老齐摸摸孩子的头笑着说。
“行呀,我正想出去转转呢!”孩子似乎很高兴。于是老齐便命志刚和张来生分别守在此洞进出口外边的密林里,并把那张纸条仍放在原处。他们的任务是死死盯住来人,跟踪追迹,不要惊动对方,不要暴露自己。老齐向志刚二人交代的任务之后,便让这小孩带路去找他爸爸。
这假黑蛋把他们引至山洞出口附近一条草径。沿草径向东南行走二、三里,遍地是蛇。草丛中有蛇,飞梭似地冲来溜去,树杆上有蛇上上下下。越向东走,蛇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这“黑蛋”看着队员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常常低着头,捂着嘴偷偷地笑。
一条胳膊粗的大蛇挡住他们的去路。它吐着箭,昂头怒视着这些可疑的来客,似乎要和他们撕斗。
“别逞能!老子送你上西天!”这“黑蛋”一越步,捏住蛇脖子,另一只手迅速提起蛇尾巴,摔鞭似地向空中一抖,这蛇体便似一根麻绳,一动不动盘在草丛中。
"这是黑乌稍,不咬人,肉好吃,特别香,蒸米饭最美了。还有菜花蛇,懒黄汉,也是好吃的。麻布袋,鸡冠蛇,眼镜蛇,可得小心,见人便追,可凶啦。要是让它们咬了,痛用要死,一会儿会肿得碗粗。不过,这里有蛇药,到处都是。”“黑蛋”说着随手折了一片深绿色的草质草叶,“这是蛇苔,它的背面有六角形的气孔,被蛇咬了,把这叶子放到嘴里细嚼,然后贴在伤口上,也会见效的。别看这里是蛇的天下,还有专以吃蛇为生的,你们看。“他指着在天空盘旋的老鹰似的大鸟说。“那叫做蛇雕,是专门吃蛇的,它那老虎钳子似的嘴,只要一钳住蛇脖子,它就乖乖地让吃了。可惜这种鸟这里太少了。
"蛇雕?看起来和老鹰差不多大。”杰民望着天空说。
“蛇雕头上有黑冠子,后边是黑尾巴,尾巴中间还有条白斑。它全身是棕色,老鹰是麻灰色。吃蛇的不仅是蛇雕,地上还有蛇蠓,象黄鼠狼,比它大些,尾巴特别长,头小嘴尖,它爱吃眼镜蛇。““黑蛋”兴致勃勃地讲解看。
这里为啥蛇这么多?“老齐说。
“地上这么多的东西都是让蛇吃的,它能不多吗?““黑蛋”指了指水边草丛中乱蹦欢跳的青蛙,又摘了几颗深红色的像桑椹似的果子,塞进嘴里。“这是蛇泡,蛇最爱吃它。你们都尝尝吧。"
老齐等望着绿草丛中,缀满红玛瑙似的蛇泡,都摘吃了几颗,甜甜的,就大吃起。
一个个四脚蛇在脚边乱窜,志勇说:“怪呀,这里的壁虎怎么这么大?”
“这不是壁虎,这是蛇郎中,就是四脚蛇。你们看它的背上都背着一个黄包袱,那是装药的。壁虎小,灰色;蛇郎中是黄绿色的,比壁虎大。蛇受伤了,过一夜就会好的,那是蛇郎中给医好的。”这“黑蛋”似乎是个百家通,什么都懂。
愈向前走,蛇愈来愈大,许多都是碗口粗细,虽然他们都不咬人,但都是怒目以视,咧牙以待。老齐望着这机灵的假黑蛋,预感他的估计正确,便对黑蛋说:“这里可能没有你爸,我们到别处去找吧!"
“黑蛋”眨眨眼,“那好吧,这么多的蛇,你们也怪怕的,到别处去吧。你们先走,我拉拉屎,马上就来。”他说着便钻进林子里。老齐向志勇使了个眼色,志勇立即跟着进了林子。但是他到处寻找“黑蛋”,不见踪影,老齐命队员一起寻找,仍然不见下落,便说:“找不着也不碍事,咱们走回头路吧,别再上当了。"
他们领着队员由原路回到山沟,命志强、培民回公社汇报请示工作。大家休息了一会儿,便让志刚、来生继续看守山洞,其余的人出沟,到亮石峡四处侦察,一直到了峡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