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是昆明和云南最光彩照人的文化名片，那些群星璀璨、熠熠生辉的大师们铸就了“中国教育史上的珠穆朗玛峰”。本期分享让我们通过“教授之教授”陈寅恪先生作于西南联大蒙自分校的《蒙自南湖》一诗，稍窥云南抗战、西南联大和陈先生大师风范之一斑。
朗读和吟诵的音频
朗读、诵和吟都是在嗟叹和咏歌中体会诗词节奏和韵律的好办法哦！在吟诵中你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把所读的诗深深地印在脑子里，同时切实感受诗词的美。
图中入声字是用右下角的小红点表示的，看看你是否能很快找到所有的入声字。找到所有的入声字以后，就可以玩“标平仄”这个游戏：在所有的平声也就是的一声和二声上面画一横（或者在下面画一个空心圆），这个符号表示平，不过千万要注意，有些一声或二声的字实际上是入声字，要标成仄声哦！然后在所有的仄声也就是三声、四声和入声上面画一竖（或者在下面画一个实心圆），这个符号表示仄。如果你自己不会标也没关系，可以对着我分享的图片找到每一个表示平仄的符号，照着标在你的诗上就可以了。不过，我非常推荐你们自己挑战一下，然后再与照片对照。
赏析文本
在做前两期关于云南的分享的过程中，妈妈不时跟我说起我小时候的两次云南之行，还给我找出来当时的照片看。不过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还不到五岁，真的是没什么印象，所以看照片的时候我还觉得挺惊奇的，原来云南那些最有名的景点比如滇池、大观楼、石林、苍山洱海、大理古城、丽江古城、玉龙雪山……我竟然都去过。
但第二次云南之行我印象还是蛮深的，那是我上五年级的时候，我和一个好朋友一起单飞参加了一个游学机构的“‘云上极边’滇西历史人文营”。前两天我们以自然探索为主，穿越了高黎贡山。高黎贡山属青藏高原南部，横断山脉西部断块带，是著名的深大断裂纵谷区。该景区山高坡陡切割深，垂直高差达4000米以上，形成极为壮观的垂直自然景观和立体气候。我在穿越高黎贡山的时候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看到了无数的奇花异草和有趣的动植物，也看到了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塑造的无数雄、奇、险、秀景观，像银河飞溅、奇峰怪石、峡谷壁影等。后几天主要是人文探索，我们来到了腾冲市。腾冲的温泉特别有名，这是因为它地处亚欧板块与印度洋板块相撞交接的地方，地质史年代发生过激烈的火山运动。正是由于两个大陆的漂移碰撞，使腾冲成为世界罕见并且是最典型的火山地热并存区，方圆1000平方公里有99座火山、88处温泉。我们去了鼎鼎大名的腾冲热海，位于腾冲市区西南20公里处，面积约为9平方公里，较大的气泉、温泉群共有80余处。温泉越往上走温度越高，山脚下的也就三四十度，半山腰上的有五六十度，再往上到七八十度，快到山顶有两个高达九十多度的小池子，最上面的就是著名的热海大滚锅，有一百多度。温泉的水特别蓝，水咕嘟咕嘟地响，还冒着热气。周围有好多卖鸡蛋的，在这里一个有趣的体验活动就是在大滚锅里煮鸡蛋，我们都兴高采烈地去体验，发现这“大滚锅”真是名副其实啊！我在那儿在还看到了“云南十八怪”中的“鸡蛋用草串着卖”。
在腾冲我们还去参观了滇缅抗战博物馆，在那里我们看到了一些跟抗日战争有关的文物和照片。我们用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详尽了解了滇西抗战的史实，了解了滇缅公路，即中国云南省到缅甸的公路。不过说实话那时候我对抗战基本没什么了解，虽然对有些细节印象很深刻，但整体来说还是不知所云。直到我初二上学期学习了近代时候我才真正了解了滇西的抗战。而且通过这次分享我也了解到滇缅公路是一条诞生于抗日战争烽火中的国际通道，是一条滇西各族人民用血肉筑成的国际通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滇西抗战则是闻名于世的抗日爱国战争，是在保山、临沧、德宏、怒江这一带爆发的一场以保卫滇缅国际通道、维护国家领土主权为目的的抗战。它是中国抗战中最早向日寇发起的战略性反攻，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亚洲抗日战场从失败走向胜利的转折性战役之一。这场战争的胜利彻底粉碎了日军对我国实施东西突击，最终称霸亚洲太平洋地区的梦想。滇缅抗战博物馆就是为了纪念中国远征军和中国驻印军与美、英盟军歼灭日本侵略者的这场战争而建的主题博物馆。我想起当时我们还花了一整天走松山战役的线路，钻进战壕中去切身感受敌方阵地，细细观察作战地图了解作战线路……我也因此才意识到云南在抗战中的重要作用。这里既是抗战的大后方又是最前线，既是中国抗日战场的主战场，更是世界反法西斯东方战场的结合部。
“大后方”体现在抗战全面爆发后日寇不断南下，大部分国土沦陷。此后，国民党政府迁都重庆，西南成为中国抗战的后方，云南更是成为大后方最重要的战略基地之一。抗战时期云南接纳了来自沦陷区上百万的人民，大量的厂矿、企业、军政机关和学校搬迁来此，为修建滇缅公路投入人力150万人以上；驼峰航线开辟之后，为飞虎队运输之需要，动用100万民工修建了52个机场；滇西反击战的时候，参与后勤运输的老百姓至少在三十万人等等。云南举全省之力，从各个方面支援着中国的抗战，在抗战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最前线”体现在在日军的东南亚战场上，由于当时英国军队兵无斗志、望风逃跑和殖民主义的思想，加上中国远征军高层领导指挥不统一，导致了10万远征军兵败缅甸。之后日军就沿着滇缅公路一路攻到了惠通桥，打算攻占怒江以东，继而占领大理、保山，最后直指昆明。这样一来，本是大后方的云南就因为日寇从缅甸的进攻而变成了最前线。所幸的是云南人民和军队奋力反抗，顶住了日军的疯狂进攻。“结合部”体现在随着中国远征军的出征而形成的中印缅战场，使原来由中国独立支撑的抗日战争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在云南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云南在抗战中的重要作用还体现在它不仅作为物质上的大后方，也是精神上的大后方。昆明曾被誉为“中国抗战后方的民主堡垒”。这一说法最早来源于西方、尤其是美国的一些记者，而他们之所以有这样的说法，是因为他们在被誉为“中国教育史上的珠穆朗玛峰”的西南联大校园里感受到了浓郁的民主氛围和民主精神。
西南联大是中国教育史上的奇迹，虽仅存在了8年零11个月，但却“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筑民主堡垒之称号”，保存了抗战时期的重要科研力量，取得了许多世界级的学术成果，培养了一大批卓有成就的优秀人才。简单地列举一下它奢华得有些过分的师资力量，就能感觉到什么叫“亮瞎你的眼”：文学院院长冯友兰、理学院院长叶企孙、法商学院院长周炳琳、工学院院长施嘉炀、师范学院院长黄钰生。教员包括陈寅恪、吴宓、潘光旦、朱自清、沈从文、赵元任、刘文典、钱锺书、闻一多、胡适、朱光潜、钱穆、冯友兰、金岳霖、梁思成、林徽因、吴晗、卞之琳，李宪之、吴有训、周培源、费孝通、吴大猷、华罗庚、陈省身、陈岱孙、张奚若……这个阵容几乎是所有学科的奠基人，每一个名字都如雷贯耳，只能用“群星璀璨、熠熠生辉”来形容。
这些的名字，任意一个都有无数故事，他们云集在同一所大学里，难以想象这些学术大家之间发生过多少奇闻异事，碰撞过多少学术火花。
西南联大无疑是昆明和云南最光彩照人的文化名片。它全称是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是中国抗日战争开始后因高校内迁设于昆明的一所综合性大学。1937年11月1日，由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私立南开大学在长沙组建成立的国立长沙临时大学在长沙开学。由于长沙连遭日机轰炸，1938年2月中旬，经中华民国教育部批准，长沙临时大学分三路西迁昆明。1938年4月改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时任南开校长张伯苓、清华校长梅贻琦、北大校长蒋梦麟担任西南联大校务委员会主席，由最年轻的梅贻琦主政管理。
我六年级上的学校有戏剧课，高中部的同学曾排演过一出话剧《先生》，讲的就是西南联大这些大师们的故事。当时妈妈特地带我穿越整个北京城去看了他们的演出，那是我第一次了解西南联大，因为剧中有我认识的同学参演，所以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这次准备分享的过程中，我也开始体会到为什么了解这段历史的人都会由衷地感叹“先生之风，山高水长”，体会到校长梅贻琦所说“所谓大学，非有‘大楼’之谓也，乃有‘大师’之谓也。”
西南联大是史上最穷困、校舍最破烂、条件最艰苦的大学，但它却创造了举世公认的奇迹：联大 8 年，学生有 8000 人，毕业生3300 余人，这里走出了众多中央研究院首届院士、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和国家领导人；其中有 2 位诺贝尔奖获得者、4 位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8 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171 位两院院士及 100 多位人文大师。在梁思成林徽因夫妇设计的茅草房里和敌机的轰炸中成长起来的那群书生，登上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领奖台，引爆了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和氢弹，制造出了中国第一台亿次银河巨型计算机和第一根单膜光纤，霸占语文书直到今天......
在西南联大众多大师级的教授中，陈寅恪先生作为“教授之教授”，无疑是学术造诣最深的泰斗级学者。关于陈寅恪先生名字的读音，是学术上著名的公案，各路学者为之写过无数的文章，但至今也没有得出结论。根据《陈寅恪集·书信集》中收录的一封陈先生写于1940年致牛津大学的亲笔英文信，他把自己的名字音译为“Tschen Yin koh”，所以我决定念成陈寅恪（kè）。他深厚的旧学功底使得他旧体诗的成就在近代学者中也首屈一指，所以这一期我选择了陈寅恪先生在西南联大任教期间所作的一首七律《蒙自南湖》为主题诗，让我们一起来通过这首诗了解一下这位国学大师和他在西南联大的那一段经历。
陈寅恪字鹤寿，是中国现代集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语言学家、诗人于一身的百年难见的人物，与叶企孙、潘光旦、梅贻琦一起被列为清华大学百年历史上四大哲人，与吕思勉、陈垣、钱穆并称为“前辈史学四大家”，和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并称为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先后任职任教于清华大学、西南联大、香港大学、广西大学、燕京大学、中山大学等。
说起陈寅恪的家世，可谓风光无限。爷爷陈宝箴是曾国藩的得力干将，文韬武略世所罕匹，曾任湖南巡抚，主张维新变法，名重一时；父亲陈三立有“中国最后一位传统诗人”之誉，跟谭嗣同等人并称“晚清四大公子”，名动天下。在这样的家庭环境熏陶下，陈寅恪从小就遍览群书，涉猎极广，曾留学日本、美国、英国、德国等多个国家，精通十多门外语，一向眼高于顶的傅斯年对他甚是推崇，声称：“陈先生的学问，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
但这样的超级学者，却连一个文凭也没有，陈寅恪的解释是这样的：“考博士并不难，但两三年内被一个具体专题束缚住，就没有时间学其他知识了。”可见，陈寅恪先生追求的是广博的学问，而不是一张单薄的文凭。这在任何时候都是特立独行的典范，陈先生真是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古之学者为己”。
在西方各国的游学生涯中，陈寅恪发现，在世界所有的文化当中，中国文化的地位是极高的，然而在现实中却完全相反，还没有人充分认识到中国文化的重要性，不光是国外，甚至连国内的文化界，也都在大力批判传统文化。这让他很是痛心，于是决定回国，立志将中国文化发扬光大。
1925年，清华大学筹建国学院，梁启超就向清华大学校长曹云祥推荐了陈寅恪。当时的陈寅恪还没有名气，曹云祥就问：“这个人是什么文凭？有什么著作？” 梁启超说：“没有文凭，也没有著作。”曹云祥笑道：“没有文凭倒无所谓，但连著作都没有，这样的人聘他来干什么？”这时梁启超说：“我梁启超虽然著作等身，但我所有的著作加起来，也没有陈先生的三百字有价值！”正是这句话，奠定了陈寅恪在学术界的至高地位。
陈寅恪涉猎极广，遍及历史、文学、宗教、民俗、语种、服饰、饮食、建筑等等十多个领域，且任何一个领域都足以让相关的教授汗颜，他曾声称：“前人讲过的，我不讲；近人讲过的，我不讲；外国人讲过的，我不讲；我自己过去讲过的，也不讲。现在只讲未曾有人讲过的。”因此，每到他上课的时候，不光是学生没有逃课的，连很多教授也都来听课。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北京危在旦夕。这个时候的陈寅恪因用眼过度，右眼视网膜脱落，医生劝他赶紧做手术。但做完手术要休养很长时间，陈寅恪为了避免落入日寇的魔爪，毅然放弃了手术随筹建中的西南联大南下，最终导致右眼失明，左眼也视力低下。
除了视力受损，在逃亡的途中，陈寅恪多年来收集的图书资料以及他批注于这些图书上的笺注，相当于他大量学术著作的半成品也毁于战火。相比视力，这些图书资料简直就是他的生命！然而，陈寅恪并没有就此消沉，在转徙西南期间，他凭着惊人的记忆力，更凭着惊人的毅力，在几乎没有参考资料的情况下，完成了两部不朽的学术著作：《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和《唐代政治史述论稿》。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陈寅恪先生在西南联大也创作了许多优秀的诗篇。这首《蒙自南湖》就创作于他1938年在西南联大蒙自分校任教期间。
被迫撤离至云南昆明的西南联大因昆明条件有限，所以把文法学院迁至蒙自开课，所以这座边境小城一时云集了陈寅恪、闻一多、朱自清、吴宓、冯友兰等一班名宿，在此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诗题中的南湖即云南蒙自之南湖，是联大教授们课余最爱去散步的地方。先来把这首诗朗读一遍：
风物居然似旧京，荷花海子忆升平。桥边鬓影还明灭，楼外歌声杂醉醒。
南渡自应思往事，北归端恐待来生。黄河难塞黄金尽，日暮人间几万程。
首联“风物居然似旧京，荷花海子忆升平”意思是说，此地南湖的风景，居然和以前北平后海的风景很像。蒙自南湖广植荷花，风景绝佳，吴宓在文中对其多有描述：“……堤西，更为巨湖，有荷花红白，极广且盛，更西南为菘岛，遥南为军山公园，湖岸环以柳槐等树，南岸有三山公园，又有昔法人布置之墅宅，以花树覆叠为壁，极美。”这极美的风景让陈寅恪先生想起了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北平，想到了什刹海“荷花海子”的夏日美景。没想到这边境小城的风物居然和旧日京城的风景那般相似，而昔日繁华热闹、歌舞升平的北平现在已于山河破碎中沦陷于日寇之手。这摇曳的荷花在陈寅恪先生的眼里，恐怕会令他油然联想起那令金主完颜亮读之而南窥之意勃兴的柳永词的名句“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吧？而诗人的“忆升平”中，又包含着多少对以前在北方安稳生活的回忆，和风景依稀、山河不再的感慨！
颔联“桥边鬓影还明灭，楼外歌声杂醉醒”，是不是会让你联想起林升的“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是啊，在华北沦陷，南京沦陷，战火烧遍了大半个中国，而这里因为僻处西南边境，暂时还没被战火波及，桥边还有衣香鬓影、灯火明灭，楼外还有歌声，时隐时现。这里的“杂醉醒”透露出了诗人心中的痛苦和愤懑。如果说林升的“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表达的是宋人南渡、偏安江南，忘却靖康之耻、忘却故京汴梁之痛，陈先生这里的“杂醉醒”又何尝不是他对国家命运和前途危难的深深忧虑和清醒中的深刻痛苦呢。
颈联“南渡自应思往事，北归端恐待来生”是这首诗的名句，传诵一时，至今未绝。近些年表现学术大师们在抗战爆发后命运的图书和纪录片都有以“南渡北归”来命名的。所谓“南渡”，如冯友兰所言“稽之往史，我民族若不能立足中原，偏安江表，称曰南渡。南渡之人，未有能北返者：晋人南渡，其例一也；宋人南渡，其例二也；明人南渡，其例三也。‘风景不殊’，晋人之深悲；‘还我河山’，宋人之虚愿。”一个政权在遭受入侵时大片国土沦陷，被逼退到中原以南，即为南渡。如今的西南联大和在蒙自的生活不正是因为日寇侵华而造成的第四次南渡吗？作为学问广博的历史学家，陈寅恪先生对中国历史上的几次南渡一定都有极其深刻的了解，不论是晋人南渡、宋人南渡还是明人南渡无不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灭顶之灾，而如今中华民族危在旦夕——北平、天津陷落，上海、南京沦陷，武汉失守，长沙告急，国民党军队在抗日战线上节节败退……自己一家也在“南渡”的过程中经历了无数的苦难与艰辛，此时怎能不自然思量起历史往事而陷入深深的悲痛？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立足中原的封建王朝三次南渡未归而终致灭亡的史实在陈寅恪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并投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不可避免地陷入“北归端恐待来生”的悲观之中。当时的民族精英和学术大师们对抗日战争形势的分析有主战和主和两种不同立场，陈寅恪和胡适一样是“主和”派。但他们和那些替汪伪政府鼓吹“亡国与做汉奸未必不好”的所谓“败北主义者”是绝不相同的，他们主要是出于对民族危亡的担忧以及希望能减轻国家和民族灾难的考虑，希望能有更多的战争准备时间，这其中也有对自己身处乱世的遭际感到的无奈和悲观。但即使在这样深痛的无奈和悲观中，陈寅恪先生的民族气节和卓然独立的不屈人格却没有丝毫含糊，他为了避免在日本人手下做事宁肯冒着失明的危险南渡，沦陷于香港时于贫病交加陷于绝境之时仍坚决拒绝日本人的重金延揽，都在显示这一点。
尾联“黄河难塞黄金尽，日暮人间几万程”中写到了当时的两个大事件。“黄河难塞”讥刺花园口决堤惨案。1938年5月19日，侵华日军攻陷徐州，并沿陇海线西犯，郑州危急，武汉震动。为阻止日军西进，6月9日，国民政府决定“以水代兵”，下令扒开位于河南省郑州市区北郊17公里处的黄河南岸的渡口——花园口，造成人为的黄河决堤改道，形成大片的黄泛区，间接导致惨绝人寰的1942河南大饥荒，史称花园口决堤。“黄金尽”讥刺通货膨胀、货币贬值，民不聊生。这里还用了《史记·封禅书》“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和庾信《哀江南赋》“日暮途穷，人间何世”的典故，暗含了对国家民族命运的深深忧虑和对人间凄惨世事的沉重叹息，和颈联中“北归端恐待来生”的悲观情绪一脉贯通。
《蒙自南湖》一诗将家国沧桑与世事前途的苍凉融于诗句之中，有着深深的属于那个时代的独特况味，颇令当时人感同身受，所以这首诗曾为联大多位友人诵读转录。中文系教授刘文典曾抄录此诗，赠送给蒙自当地人士马竹庵，甚为马竹庵所喜爱。马竹庵对此诗作题记说：“戊寅年联大迁蒙，寅恪所为诗，皆抚时感慨之作，惜未得窥全豹，仅刘叔雅录示此首，虽一脔亦解馋吻矣。”
陈寅恪的诗劲爽而苍朴，格调高，意境深，每每蕴含丰赡，耐人寻味。在诗人中陈寅恪最尊崇白居易，最欣赏白诗。他的诗歌有很大部分也是白居易擅长的“讽谕诗”，像白诗一样试图“救济人病，裨补时阙”，甚至有人认为他的诗已然超越了元白。罗韬在为《陈寅恪诗笺释》所写序言中说：“义宁（指陈寅恪）之压倒元白者，以其诗关乎天意，最堪论世。义宁常自比元祐党家子，而胸罗中古兴亡之迹，撑持天坼地解之际，独立于礼崩乐坏之时；责己以文化托命之大，讽世在士节出处之微。故其诗秉国身通一之义，造今古交融之境，望之气沈郁，扪之骨嶙峋，史识诗情，盘屈楮墨。每读之，未尝不掩卷低回，愀然而叹：此变风变雅之音也。”《蒙自南湖》这首诗正是“所寄宏深，伤国伤时”之作，从中我们也可读出几分“胸罗中古兴亡之迹，撑持天坼地解之际”的况味。虽然我们今天读来可能会觉得他有点失于悲观，但设身处地于百年积弱又遭强敌入侵的战乱之中的中国，我们当可理解大师的深痛巨悲。
参考反馈题目
1.你去过云南吗？在云南见过“云南十八怪”里的哪些“怪”呢？你知道为什么云南有那么多“怪”吗？
2.你去过腾冲吗？听说过滇缅公路、滇西抗战或者驼峰航线吗？
3.你听说过西南联大吗？知道这是一所什么样的大学吗？
4.在那些“群星璀璨、熠熠生辉”的西南联大大师中选择一个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5.你听说过陈寅恪吗？能给大家讲讲这位大师的轶事吗？
参考资料
陈平原《岂止诗句记飘蓬——抗战中西南联大教授的旧体诗作》
子规《从陈寅恪的讽谕诗读他对国共两党的态度》
谢泳《陈寅恪诗喜用<哀江南赋>语词》
袁国友《陈寅恪任教西南联大蒙自分校时期的工作生活与思想情绪》
北京青年报《陈寅恪先生的几件小事》
当然，还有各种百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