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面试重看《幻想曲》和《幻想曲2000》。惊异于当年艺术家的想象力。
音乐能叙事吗?看完其中的“小巫师”,答案好像有了。音乐某种程度上能承担叙事的功能,而且杜卡斯当年创作这首曲子时就是根据《魔法师的学徒》这个童话故事构思下笔和完成的。而且重新被视觉画面包装过之后,音乐好像真的有了生命,一个细节都不差地讲述着。呵呵,真的是这样吗?
其实我也希望相信,音乐可以叙事。我的理由,相信也是很多人的理由,是,既然作曲家是按故事情节构思创作乐曲的,那乐曲便是在讲故事。瞧瞧“小巫师”,瞧瞧那些著名的标题音乐作品。可是,如果不让我看《幻想曲》,不告诉我乐曲叫什么,只放音乐给我听,我八成讲不出这个故事,更想不到米奇鼠拿斧子砍扫把精这种细节。所以,出问题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来看。认为音乐可以叙事,这想法本身就预设了一个前提,即把叙事作为一个指标,既然文字、话语能够胜任它,那么,同样是时间艺术的音乐,也应胜任。西方音乐一千年,音乐最初就是作为朗读基督教圣诗时帮助记忆的听觉激励而出现,它本身并无意义,甚至不好听。这种状况持续了800年,直到18世纪上半叶,音乐修辞学,也就是研究音乐如何能产生演说效果的学问,依然被一大群作曲家理论家信奉。但同时,莫扎特贝多芬这样的“叛逆者”开始在纯音乐的田野里耕耘,交响曲、协奏曲、四重奏,他们最终为音乐带来了久违的荣耀。音乐是可以被“纯粹地”聆听的,没有文字话语情节的支持,音乐照样能存在,这种想法最终在19、20世纪成为共识。所以,没有画面、图像,我也能欣赏“小巫师”,欣赏《幻想曲》中的每段音乐,我也能感受音乐的美。
可是,拿“小巫师”来说,作曲家杜卡斯用来构思的那个故事,显然是被他“弄”进了音乐的呀,可若用“纯粹音乐”的意识来听这个作品,也能听,但故事去哪了?其实,关于音乐能否叙事的争论直到现在仍在继续,音乐学家也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理论来解释个中问题。有人认为,音乐虽然不能状物言情,却具有一种“弱叙事”的性质。什么是弱叙事?就是弱化的不精确但不错误的叙事。音乐能让人感受激昂和哀愁,如果在一首乐曲中,激昂之后是哀愁,那我应该会用爱人的相聚和分离来解读。同样,如果诙谐之后是深沉,我可能会说,这段音乐有寓言的效果。所以,音乐可以像语言一样,提供给我们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如果考虑到音乐的曲式概念,弱叙事的概念便更容易理解。每一首奏鸣曲式的乐曲,都内含着“冲突→解决”的叙事模型,这是最最典型的弱叙事。当然,音乐有它独特的结构,有时跟语言文字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不得不承认,音乐确实和其他艺术品种共享着若干神秘条约。再说了,人听音乐,不可能什么都不联想,即使不想想,也会本能地对听觉刺激做出反应,比如随着节拍点头打响指。
弱叙事只是一种解释,还有别的,很多。音乐是一种特别的艺术,完全按叙事或纯音乐的理想来解读,都会损害到它,继而影响到我们欣赏它。理解音乐没有绝对的模式,没有理论能完美到一劳永逸。《幻想曲》其实做到了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音乐,借助画面和故事情节。